谷老大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他閱人無數,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是個扮着男裝的丫頭。
不過這個丫頭,知道他的來意,也知道他在尋人。
難道……
谷老大的心漏跳一拍,忽然喜不自勝起來。
別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吧?
「這位朋友,此話何意?」谷老大定了定神,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嘶啞而且難聽,如今還帶了十足威脅的意思。
佟鎖笑而不語,反而將手向袖中探了探,直視着谷老大的眼睛,不帶半分懼意。
谷老大摸不清佟鎖的底細,又提防了個十足十,見這個動作,以為她身懷利刃,立刻又後退了幾步。
他這類的「江湖人」都知道,單身大膽的女人或者單身活潑的孩兒,不要輕易招惹。
更何況眼前這個單身女孩兒,很可能是自己苦苦尋找的南方來客。
一個孩子,能躲開層層追殺,從雲南安然到帝京,要不就是本事高強,要不就是背後人本事高強。
「你是從南邊來的?」谷老大目光閃爍,嘴角擠出了三分笑意。
「是,或者不是,有什麼區別嗎?」佟鎖的手停在袖中,依舊笑着,「我只是看不慣你欺負一對婦孺罷了。」
就這麼一句話,立刻讓谷老大確信了並且有了新的聯想:雲南來的和那對餘孽母子,已經湊在了一起。
若是被他們到了安平公面前……
好險!幸好此時找到了他們!那我便一勺子燴了,在章少爺面前,便是大大的功勞了。
谷老大在心中定義了自己的功勞,難聽得呵呵笑着,拱手道:「這位朋友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
「哪裏,不及谷爺你辛苦的。」佟鎖咧着嘴,笑言。
着,眼神還向左邊瞥了一下。
就是這個眼神,讓谷老大更加繃緊了神經,注意力都在左邊路口了。
「看來朋友,帶了不少人來?」谷老大陰測測地道,率先從袖中掏出了一把不長不短的刀子。
「何必舞刀弄槍呢?這位朋友不如先與我家主人一談,如何?」他輕輕摸着刀刃,陰冷道。
佟鎖看見他的刀,反而將手自袖口掏了出來,兩手一攤,道:「是,何必舞刀弄槍呢?我究竟帶了幾個人來,谷爺親自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着,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谷老大被她虛虛實實的舉動,搞得更不敢動,只是停在那兒,用銳利的目光看着佟鎖,揣度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見他猶豫,佟鎖又加了一句:「怎麼?您不過來看嗎?」
谷老大嘿嘿笑着:「不如這位朋友過來,怎麼樣?」
他本是將軍之意,豈料佟鎖竟然了頭,笑道:
「好呀,那我過去了。」
着,真箇向前抬腳,一副要邁步的樣子。
時遲那時快,就在佟鎖邁開步子的那一瞬間,忽然就有人自牆頭之上,向下潑了一桶的東西,兜頭澆了谷老大一身。
谷老大沒想到這樣的變故,只大叫了一聲,就聞到了刺鼻的味道。
……
是火油!
他剛剛明白過來,就見白隱舉着火把,從路口右邊走了出來。
「你最好別動,」佟鎖指着白隱,開懷而且氣人地笑道,「你動一下,白公子真會火的。」
白隱不話,只是將火把略微往前探了探谷老大頓時勃然大怒,指着她怒罵道:「你這個畜生,竟然敢暗算我!」
話得雖然狠毒,但是果然不敢動了。
佟鎖暗中放了心,自白隱手中接過火把,認真道:
「你罵我畜生,我不生氣,但家父會生氣的。」
她着,和剛想起來的一樣,「哦,對了,你不知道家父是誰吧?我姓佟,安平公的那個佟。」
谷老大的瞳孔,猛地一縮。
佟鎖滿意地看着他的反應,這才道:「好了,虛話完了,谷爺既然不是不要命的人,不如我們談談,好不好?」
谷爺眼底閃過不甘,半晌才道:「哦?談什麼?」
佟鎖搖晃着手中的火把,笑道:「隨便你什麼吧,其實谷爺的主家是誰,我知道了,你們做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所以,你就吧,看看我還有什麼遺漏的。」
谷老大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如此問話。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何還來問我?」他咬着牙,陰狠道。
佟鎖嗤聲道:「這不是沒證據嘛。物證一部分在老孫掌柜處,一部分在雲南人那裏,你們找,我也在找,只是看誰找得快些,不過如今看,我領先了,畢竟,我多了你這麼個不太中用的人證。」
谷老大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兒話,非常令人討厭。
「是嗎?你覺得自己領先了嗎?」他的語氣更加陰沉,忽然再次目露凶光,怒道,「那你去閻王那兒吧!」
還沒等佟鎖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腳下一個不穩,已經被人揪着胳膊扯在了一旁。
……
佟鎖只聽見一聲又急又快的呼哨聲,在耳邊劃破了空氣,再釘在身後的圍牆上。
緊接着,她的火把被人奪走熄滅,扯住自己的人在她耳邊,發出了咬牙切齒的謾罵。
「蠢貨!」
塗酒揪着佟鎖的衣袖,眼睛都要冒血了。
「佟昌言怎麼就生了你們這些無用的廢物!」
這位在西疆吃沙子長大的皇子,用盡了十六少年並不多的克制力,才沒將自己在底層摸爬滾打這些年,學到的難聽話,從心底掏出來,再糊在佟鎖的臉上。
白隱方才差兒丟了魂,此刻迴轉過來,立刻擔憂道:「大姐沒事吧?」
又對塗酒道:「你受傷了。」
怒極的塗酒並不領情,而是又對着白隱罵道:「她是深宅無知,你是什麼?她未曾及笄,你早就過了弱冠之齡,卻跟着這麼個黃毛丫頭胡鬧,你為什麼不把自己也做成蠟燭了?」
「塗酒!你閉嘴!」萬福兒聽不下去了,阻止了他無休止的罵人。
佟鎖被塗酒吼得頭疼。
她看向塗酒扯着自己的那隻手臂。
他的袍袖已經破了,破口處,被血染成了紅色。
又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