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啟程的時候,已是九月尾上了。
沒走幾日,轉入十月。
這時的月曆,是按照農曆看的,到了農曆十月就是冬季的月份。
冬,就是終。
冬季,萬物終結。
沿途,樹葉落盡,花草凋零,大地失去顏色,整個世界好像籠罩了一層寂寥的灰。
甄柔開始她迄今為止,最漫長而枯燥的旅途。
因為她的陪嫁眾多,財帛錦緞不知凡幾,又陪嫁了一百口人,有侍女、僕婦、侍從、侍衛,其中二十名侍衛,有好幾位均已成家,不免要拖家帶口。
行李和女眷一多,行程便慢了下來。
當然也能像熊傲那樣強行趕路,但那只能針對兩三日的短途,若是一兩個月的長途跋涉顯然不現實。
時下的驛站,多為三十里一驛,考慮一行女眷,尤其是甄柔的感受,風餐露宿卻是不行,遂安排每日三十里的行程,以便入夜後可以到驛站住宿。
既然曹勁一方都這樣考慮她們了,甄柔認為自己一行也不能耽誤了曹勁的行程,便讓一眾陪嫁人員,皆按曹勁的安排來。
從小沛到信都,有上千里之遙,日行三十里,至少也要走上一個多月,可謂路途漫漫。
時序又入了冬,路上難行,行程越發吃緊。
每日天亮啟程,天黑住宿,整整一個白天都要待在車上,百無聊賴之下不是發呆就是打盹。
到了晚上,雖能下車,但一身被顛簸得酸乏難耐,幾乎是晚飯一用,便是盥洗了睡下。
趕路日常,不知覺間,竟成了整日昏昏睡睡。
如此走了二十多天,終於進入冀州境內了。
對於冀州,甄柔有幾分好奇。
在大漢將天下分十三州之前,大禹分天下為九州,其中冀州居九州之首。又有古三帝在冀州之地建都,乃是眾所周知的「王畿所在」,其富饒興盛自古有之。
如今冀州又為曹家的大本營,聽聞齊侯曹鄭治理有方,改革租賦、灌溉農田、經營運河等一系列舉措,將冀州的經濟民生大為改善,使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
無論上古,還是今夕,冀州都可堪為天下興旺之地。
甄柔便想好生看一看,不定能看出一二,書信給兄長參考。
懷揣對聞名天下的冀州好奇,以及借鑑的想法,這日一過袞州和冀州交界的關卡,甄柔便開了車窗,興致勃勃地一路四看。
然而,卻忽視了一處。
北方為冀。
進入冀州,也就是徹底進入北地了。
北地春遲冬早,往年在徐州十一月份才真正冷起來,到了冀州卻不過十月下旬已是寒氣森然,朔風強勁。
車窗這樣一開,冷風直撲臉上,寒氣灌入車內。
並非未感覺寒冷,只是每日待在大篷車廂內,實在太過悶氣了。
而車外沿途風貌,雖因為走的官道,看不到多少風土民情,可是外面的景色與徐州太不一樣了。
他們徐州地處南北方過渡帶,地域風光有北方的豁然大氣,亦有南方的鐘靈秀麗,可謂南北交融及包容並蓄之地。
直到真正踏入北地,甄柔才發現,徐州仍少了幾分霸氣,多了幾許溫柔。
天地蒼茫,豪邁遼闊。朔風捲地,冰封千里。
這樣極目遠眺,雖有風烈烈刮在臉上,生疼生疼,卻吹散了累日在逼仄車廂里悶出的鬱氣。
不覺就貪圖了遼闊大地的壯麗,更愛目之所見後心胸也為之開闊了。
如是,這一天下來,她就時不時地開窗遠眺。
正所謂任何病症都有潛伏期,甄柔白日吹了冷風不顯,到了稍晚的時候便察覺不對,卻有些遲了。
「阿嚏——」
一聲噴嚏驟然一響,在華燈初上的晚飯間顯得格外清楚。
甄柔愕然,怔怔地與對案而食的曹勁四目相對。
卻不及尷尬赧然生出,接連又一個噴嚏聲響起。
四目相對,室內靜得出奇。
甄柔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尷尬的事情來,尤其是這還在曹勁的面前,當下只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了下去。
不過這自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