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的右耳前,有個綠豆大小的突起。
按照民間的說法,耳前長這個是「拴馬樁」,主富貴。
杜七的「栓馬樁」不明顯,只是個微微的小鼓包,所以正面看不出,梅氏要不是站在窗前,看的是杜七的側臉,也發現不了這小小不同。
桂遠有「栓馬樁」,桂重陽有「栓馬樁」,父子一脈相承。
沒有幾個人曉得,桂家還有一人有「栓馬樁」,就是桂大。只是小時候桂大淘氣,爬樹摔過一次,蹭破了小半拉臉,「栓馬樁」蹭掉了,只留下一個疤痕。
桂家長房沒有閨女,桂長海夫婦極喜歡梅氏這個親外甥女兼未來小兒媳,梅氏小時候常被接來桂家長房小住,因此桂大長「栓馬樁」的事,梅氏雖沒有見過,卻是聽桂奶奶講過一次。
等到桂奶奶晚年臥病臨終前,人已經糊塗了,更是時常拉着梅氏,翻來覆去嘮叨起丈夫與幾個兒子的往事,桂大這段「栓馬樁」的往事更是說了又說。
「都是我沒有看好孩子,老大明明是極好的面相,那次卻是破了相,斷了『栓馬樁」,還斷了眉。自那我就懸着心,直到他平安長大,還娶了媳婦,我這懸着的心才放下。老大兩口子結婚幾年兩口子沒孩子,我這心裏真不是滋味,找人偷偷看了兩人八字,說是兒孫上無礙,才又踏實下來。沒想到到底不准,都是命,都是命啊!」老太太說到最後,已是老淚縱橫。
因為說的次數多了,梅氏記得清楚。
杜里正有沒有「栓馬樁」?杜七的「栓馬樁」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真的是足月而生嗎?
梅氏只覺得心亂如麻,看看杜七,又看看桂重陽。
兩人相差不過七個、八個月,杜七卻比桂重陽高半頭,氣色紅紅潤潤;桂重陽不僅個子比同齡人略矮,臉色也略帶蒼白。這兩人似乎沒有相似的地方,可是真要細看起來,兩人眉眼之間卻有依稀熟悉。只是一個胖成大白饅頭,一個因吃素請瘦的厲害,三分相似不剩什麼。
梅氏的心「砰砰」直跳,不敢再看下去,怕自己失態,忙轉身離開。
桂重陽有所察覺,正看到梅氏倉惶而退的背影,不由疑惑。
*
一個時辰,說快也快。
梅小八臨完字帖,又按照桂重陽的吩咐,背了半個時辰的書。這半個時辰,杜七則是默寫了一篇他的時文舊作。
縣學教諭說杜七學不會時文,也對也不全對。
杜七還是能作出完整時文的,只是其中都是熟悉的字句,並沒有什麼自己的東西。除去那些「借鑑」、「引用」的字句,剩下的東西乾巴巴的。
不過能背這這麼多的例文,默寫自己之前的文章也能不用草稿,一氣呵成的默寫完,說明杜七沒有好筆頭,卻有個好記性。
真要是童試的話,院試、府試先不提,縣試有幾分火候了。
桂重陽心裏疑惑,還是直接問出來:「再磨兩年,說不得府試也差不多,縣學那邊,你家不想想辦法?」
杜七回來已經好幾日,不過因有杜梅聯姻之事,將其他的事情都蓋住了,並不曾聽聞杜家有什麼動靜。
杜七笑道:「什麼辦法?我覺得村塾更好,有你們,大家可以一起做功課,也能一起玩。」
「村塾到底只是社學,識字罷了,正經學五經還需要名師為好。」桂重陽建議道。
杜七吐了下舌頭,道:「名師哪裏看得上我?我爹娘費勁力氣將我送進縣學旁聽,可有什麼用?夫子個個都傲氣着,就是增生也不入眼,平素只留心二十個廩生的課業。像梅晟這樣資質出眾的,更是被他們當成了大寶貝,恨不得見着就要夸一頓,何曾搭理過我?我現在會的,全是之前鎮上私塾里的先生教的。就是我之前笨,背不進去書,也是先生耐心教授才開進去的。」說到最後,臉上帶了恭敬與感激。
桂重陽聞言心中一動,道:「可是袁先生開的學館?」
袁夫子就是梅二爺爺的同窗,梅晟的伯外祖父,桂五的老師。
「就是袁先生!」杜七忙不迭點頭:「我在那裏學習四年,再沒有這樣好的先生,真要論起來,實不比縣學的先生差。」
桂重陽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