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聲一語,劃破靈堂的肅靜,眾人齊聞聲看去。
孔欣慌忙從蒲團起身,一手捂嘴,一手駭指孔顏的裙擺。一張素白的小臉滿是驚慌,卻在下一瞬露出恍悟神情,繼而又顯出惶惶的擔憂之色來。
魏康已是手握虎符的新任河西節度使,孔顏肚子裏的孩子自然水漲船高,畢竟節度使嫡長子的身份遠非其某一嫡孫可比,眾人怎會有心去注意孔欣如何,都第一時各自不約地向孔顏看去。
大姐真是眾星捧月的人呀!
就是不知這嫡長子可還能平安出生?
孔欣纖密的睫毛微顫,越發憂切地望着孔顏。
只見白晃的燈蠟下,孔顏僵跪在靈柩旁,她的青縑衣裙擺上,不斷有猩紅的鮮血洇濕。
在一片慘白光景中,這樣的紅觸目驚心,讓人看得不禁一怔。
孔顏看不見其他人的表情,也無心去臆測他們的想法,她只全身僵住,驚駭地感覺下體湧出的不是臨盆徵兆的羊水,而是粘稠的鮮血——她清楚地感覺到了,腹中的小生命正隨着一陣陣湧出的鮮血逐漸孱弱下去。
她一把捧住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心念念唯有一樁,「孩子!」孔顏叫道,但她聲若蚊蚋,心知無人聽見,她欲再叫出聲,腹中忽地傳來一波陣痛,她「啊」地一下痛叫出聲。
這一聲驚醒了眾人,靈堂頓時炸開了鍋。
自魏湛受了一百杖刑昏厥後,陳氏就帶了魏湛拂袖而去,住到李燕飛的院子稱病不出。如是靈堂里沒了內主坐鎮,但大周沿襲前唐法制「父母存,不有私財」。如今雖說魏康繼承了河西節度使之位,但陳氏仍在,魏府自無分家一說。是以,付氏還是魏家的大房夫人,此時自當現出長嫂風範,她佔着跪在孔顏上首之便。一見孔顏弓背捧着肚子,立馬側過身扶住孔顏,一邊張羅抬人的軟轎,一邊焦急安撫道:「二弟妹。沒事的!你再忍一下,馬上就有人抬你回去產房!」
能在靈堂守靈的都是至親,下人一個也不在身邊伺候,這有付氏率先反應過來相扶,孔顏再也受不住腹痛地仰了過去。
她這一仰。眾人才看見孔顏已是一臉慘白,滿頭大汗,情況委實不好。
孔顏是跪在靈柩的右側,魏康則在左側扶喪入殮。剛將魏光雄抬入棺槨,卻驚聞孔顏發動了,立刻抬頭一望,就見孔顏這副樣子,他神色倏然一變,不假思索地大步越過靈柩,單膝跪地從付氏手中接過孔顏。濃眉緊蹙道:「孔氏,你怎麼樣?」聲音低沉,透着緊迫。
孔顏迷離的眼中看到魏康清冷的面容,她張了張嘴,卻沒想到腹痛來得這樣快,痛得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氣若遊絲的呢喃道:「孩子……救孩子……」
輝哥兒和兩個姐姐跪在付氏的前面,他今日本就受驚不小,見孔顏一副垂死之態,他嚇得「哇哇」嚎哭。攀在大姐兒的懷裏。
有孩童的哭聲不止,堂外亦悄聲議論起——
「呀!二少夫人怎麼在靈堂上見紅了,這可不吉利!」
「是呀!多忌諱的事!」
……
就這樣,場面從孔欣驚呼出聲起。不過眨眼的功夫就亂了。
魏康沒有閒心理會周圍的聲響,他看着孔顏痛得意識將至失去,顯然不是正常臨盆應有之貌,眼中不覺露出肅殺冷意,問道:「大夫何在!?」語聲儼然不怒而威,已有上位者的氣韻。
付氏一怔。似不願相信一夕之間,沉默的二叔有了這些變化。她斂下訝異,勉力安慰道:「二弟妹該是要臨盆了,在這裏佈置產房怕是來不及。不過二弟且先稍安,軟轎馬上就能過來送二弟妹回產房。」
魏康聽而不語,只凝視着孔顏。
孔欣靜默立於他們身後,臉上是濃郁的擔憂,卻又顧忌的躊躇不前,半晌才咬唇說道:「二嫂已經請了京城有名的醫女和穩婆來,產房也是一早就備妥當了的,所以二哥——」
一語未了,魏康猛地抱起孔顏,大步離開。
孔欣錯愕,話語戛然而止。
眾人亦是震愕,魏康這是要親自抱孔顏進產房!?
付氏忍不住站起道:「二弟,軟轎馬上就到了!」
魏康置若罔聞,大步跨出門檻。
院壩里弔唁的眾女眷,見魏康抱了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