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州獄中。
任外面再是繁花似景,這獄中也是如同人間地獄一般,過了兩扇厚重的鐵門,便聽見潺潺的水聲,幾名囚犯泡在水牢之中,上半身的皮膚已經泡得發白,有氣無力地看着柳明和他身後的兩名刑官。
又是在火把點亮的走廊望深處走,在盡頭,柳明見到了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春娘,整個人被鎖在一根木樁上,雙腿已是瑟瑟發抖,站都站不直,地上還有血水的痕跡。
那春娘已經沒有了人形,頭低了下來,散亂的劉海遮住了額頭,頗像前世電視劇里的貞子。
柳明看得心酸,想想這仁宗時期也算是吏治清明,可是還是保留着這等刑罰。
他回頭看着兩名刑官,問道:「可否暫且將春娘的刑具撤去,我想進牢跟她聊一聊。」
刑官看着柳明,臉上猶豫道:「柳相公,那春娘可是刺客的頭目,如果撤去刑具,你又進牢,她要是起了歹意,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可真是擔待不起。」
柳明眼睛注視着春娘,從口中擠出來幾個字道:「都打成這樣了,莫說是我,就算一個小孩子,她也不能奈何。」
「兩位……」柳明轉身說道,「請配合一下……」
「好吧,柳相公。來人!把那女子身上的刑具枷鎖,全部撤去。」一位刑官高聲道。
柳明低頭走入牢中,那春娘已經被撤去了枷鎖,整個人無力地斜靠在牆上。
「喝了吧。」柳明將一碗水遞到春娘嘴邊。
春娘微微睜開雙眼,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又將眼睛閉上了。
「喝點吧,你要逞強,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沒力氣的話,可就扮不長巾幗英雄了。」柳明又將碗向春娘嘴邊送了送。
春娘抬頭看了一眼柳明,用那雙滿是血泡的水接過碗,咕咚咚猛喝了起來。
「殺了我吧。」喝完水後,春娘將碗往地上一砸。
「我可不是來殺你的。」柳明蹲在春娘身旁,貌似漫不經心壓低聲音道:「你……想不想出去?」
春娘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盯着柳明,眼神透着疑惑。
「我知道,你從進來的這一刻,就沒打算出去。」柳明蹲在春娘身旁,「可是我想……既然怎麼審,你都不會招,與其殺害了一條人命,不如放你回去。」
雖然柳明這話的邏輯實在有些古怪,可是春娘聽後,眼眸剎那間燃起了一絲希望,隨即又恢復冰冷道,「你要是想通過放我回去,交換我背後主人的情報,那是絕不可能。」
「我知道……」柳明點頭,「所以我剛才提前說了……你是不會招的。」
「那你……為什麼放我回去?」春娘眼中滿是不解。
柳明輕聲道:「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雖然這句話極其輕,但是春娘聽了之後,身子卻震了震。她調整了些情緒,說道,「柳相公,我是來殺你的刺客,怎麼會有救命之恩這一說法?」
「不是救我的命……」柳明眼露溫暖道,「是救法空的命……」
提到法空,春娘眼神顯出一絲糾結,沉默不語。
柳明看了一眼春娘的表情,心中已明白十之八九,繼續道:「春娘,你明知道法空乃是我們鏢隊的第一高手,為何當初不直接用毒藥將他毒死更好?」
「我……」春娘一時語塞。
「難道因為他是一個小孩子,所以你就放過了他?」柳明擺弄着牢獄地上的鏈鎖。「我覺得,這是一方面原因。但是另一方面是……你若是一名接受過灌頂之禮的佛家居士……絕不可能殺法空這樣的小比丘。」
春娘心口突突猛跳,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主人要派這麼多人刺殺柳明,確實有一番道理。這個年輕人的洞察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的脖中掛着觀世音菩薩的玉墜……法空在昏迷之前也告訴我,他聽到你在他面前輕聲發願念經……」柳明站起身來,雙手背負着,一縷陽光從牢頂的天窗照射進來,映在他俊秀的臉龐上。
「一個佛門弟子……為什麼會被迫殺人……原因只有一個……」柳明低頭道,「你是被脅迫的!」
春娘的頭無力地低垂了下來,兩縷頭髮遮住前額,無力道:「殺了我吧,別廢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