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太妃所言,「賞罰未定」。
朝堂先放出風聲。待平衡各方訴求,方才付諸筆端,公佈天下。歷來大賞皆如此。
其中,若有人對賞封不滿,便可趁機活動,再謀重賞高就。那些忐忑不安,有功亦有過,或無功無過卻深陷局中者。便可忙去結交各路神仙,以求謀個好結局。
冀州六王,便是深受其害的「局中者」。
黃巾勢大,六國淪陷。守土不利,乃至家園被占,祖陵被毀。六國主難稱無過。然黃巾逆亂,六國飽受其害,亦是苦主。且六國主只收租賦,並無治國理政之權,便是有心殺賊,亦無能為力。
料想,皆是漢室宗親,同氣連枝,陛下當會體恤。卻也不可不防。萬一有人面進讒言,引陛下不快。輕則削縣,重則除藩。坐等塵埃落定,悔之晚矣。
六百里加急,送到大震關。與諸謀主商議,劉備遂書傳洛陽,命右丞賈詡代為打點。賈詡先已問過黃門令左豐,替六國苦主進言,無需多少錢。一國千萬,足矣。
六國便是六千萬錢。由黃門令左豐牽線,郭勝、張讓等十常侍,替六國進言。六國主非但無罪,還各免了三年稅賦。六國主這才心安。詔命下達,遂入薊王宮辭行,攜家眷,各自就國。
冀州六國主,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平亂一干人等,為謀個好結局,是如何上下奔走。尚書令曹節府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賓客盈門。
本朝政令,皆出尚書台。曹節手握大權,求他自然是對的。
黃巾之亂,牽扯甚廣。除去平亂諸將,兵禍之地的地方官吏,亦深陷局中。「守土有功」亦或是「督戰不利」,不過在尚書令曹節一念之間。四字之差,所涉官吏之結局,卻是天壤之別。如何敢慢待分毫。這便傾盡全力,散盡家財亦不足惜,只求尚書令「筆下留情」。只需能保住官位,今日花出去的金玉珠寶、滿車銅錢,他日自當再賺回。若官位不保,萬事休矣。輕則隻身下獄,重則抄家滅族。
試想。黃巾之亂,波及大漢十三州之八。又涉及關東多少,大小官吏。
曹節府前里道,累日被車馬障塞。足見一斑。
消息傳到宮中。諸如張讓、趙忠等十常侍,又如何能不眼紅。
尚書令,實在是大大的肥差。
然,老大人一日不死。便一日不會令手中大權旁落。便宜他人。
老而不死,求之不得,如之奈何。每每念及此事,十常侍們,便一陣長吁短嘆。誅殺曹節?十人還沒這個膽。
數日後,程夫人再回。
「如何?」入密室,養父程璜問道。
「如阿父所言。」程夫人低聲道。
程璜眉頭隨之舒展:「太后,果不欺我。」
「阿父……」程夫人思量再三,仍忍不住問道:「是何人也?」
程璜齜牙一笑:「為父便是說了,女兒又敢聽否?」
程夫人輕輕頷首:「父親言之有理。」
轉而又問:「此事又為何干係我程家十年富貴榮華。」
「皇長子乃何後所生。何後出身卑賤,陛下不喜。王美人出身清白,又得寵愛。故陛下似有廢長立幼之心。」程璜言道:「若竇太后扶保王美人之子繼承大統。則與永樂董太后、何後,呈鼎足之勢。董太后與何後爭權,必勢不兩立。於是竇太后便成關鍵之所在……」
老父話說一半。程夫人仍舊懵懵懂懂。
竇太后本可置身事外,為何要深陷立儲漩渦。再說,竇太后無權無勢,竇氏外戚已被殘殺殆盡,如今只剩孤家寡人,內外無援。若與何後結怨,何後一杯毒鴆,便可令竇太后駕鶴西去。
竇太后何其不智也。
老父為何偏要與無權無勢,無欲無求的竇太后結盟。
想到此處,忽靈光一現:「莫非……阿父讓我探查之人、事,便是,便是……強援!」
程璜輕輕頷首:「我兒果然聰慧。」
轉而一想,又不對:「內宮之爭,乃人臣大忌。再說,如何,如何……」程夫人越發覺得此事,不可思議。雲山霧罩,無從捉摸。然又牽扯到一場極大的宮廷危機。說是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