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強壓心頭驚怖,顫聲相問:「莫非子遠,尚有未盡之言。」
許攸這才如實向告:「實不相瞞。臨行前,我已命人傳書西涼眾將,言及南下之事。料想,必領秦胡鐵騎追索。一將千騎計,當不下五千之眾。」
「子遠何不早說。」何苗追悔莫及。
「若要早知,叔達還肯與我南下否?」許攸反問。
「這……」何苗無語。若知裹挾阿斗南下,非但引甘夫人先追,更誘五千秦胡鐵騎尾隨於後。何苗如何肯輕身赴險。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何苗忙問。
「叔達勿慌,盡在掌握。」
話說,許攸智者千慮,卻馬有失蹄。只因以己度人,未曾料想甘夫人駕車駢馬,皆為西園神駿。遠非一般駑馬可比。不到江陵,已被追上。
許攸略作思量,便有定計:「身後五千鐵騎緊追,無從折返。且稍安,待夫人車駕抵達,再做計較不遲。」
「也好。」何苗情急之下,口不擇言:「阿斗亦需餵養。」言罷又沖趙雲言道:「勞煩少吏,快馬回稟夫人。」
留陳到守候。趙雲縱馬折返。
不出半個時辰,甘夫人車駕已追至。
遙見輕車停靠道旁。許攸、何苗,下車相迎。
青牛師徐徐勒馬。
前座趙忠掀簾視之,這便言道:「稟夫人,人已追到。」
「許攸何在?」
「正立於道旁。」趙忠答曰。
「無需責難,請入車相見。」甘夫人平和依舊。
「喏。」
須臾,許攸除鞋登車,伏地行禮:「臣許攸,叩見夫人。」
「尚書令,設五星連珠奇謀。如今看來,似亦將我母子,算計其中。」甘夫人開門見山。
「夫人恕罪。」許攸亦不辯解:「為大漢江山,社稷存亡計。臣,縱百死不悔。」
「且細說來。」甘夫人言道。
「遵命。」許攸遂將前後諸情,娓娓道來。一切皆不出甘夫人所料。唯一例外,便是最後的神來一筆。
許攸將計就計。知甘夫人輕車南下,遂登魚梁台,說動董卓。美其名曰,出謀劃策。又言,甘夫人母子茲事體大,不容有失。涼州大人皆一介莽夫,麾下秦胡賊兵,更桀驁難馴。若萬一貪殘放濫,不可收拾。甘夫人母子危矣。董卓慮及先前「社日屠殺」,亦心有餘悸。遂納其言,命許攸星夜南下,節制諸軍。
於是許攸輕車簡從,詐稱回鄉收拾祖宅。混入游商車隊,亂入南陽。其本就是南陽人氏,又善察言觀色,揣度人心。故游商不疑有他。待問清朝廷兵馬之所在,於是便有,隻身入營之事。
又料定,甘夫人慾以死明志,只為扶阿斗登基為帝。然何苗,必心有不甘。於是馬不停蹄,隻身赴鄧城,說何苗裹挾阿斗南下。又暗中告知涼州大人,引兵來追。你追我趕,順下夏路。遂成今日之勢。
此,便是許攸一路行蹤軌跡。
「意欲何為?」甘夫人又問。
「夏路止於江陵。夫人只需攜子入海市,天下大勢定矣。」許攸擲地有聲。
「我看未必。」許攸如何能瞞過神智夫人。
見許攸伏地無言,甘夫人點到即止,亦未說破。轉而問道:「此計,又是何名。」
「伍員流江,萇弘亡蜀。」許攸一語破天機。
「《莊子》曰:『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員流於江,萇弘死於蜀,藏其血三年,而化為碧。』尚書令,一腔碧血,若果為天下先,乃社稷之福。」甘夫人竟已領悟。
「夫人明見。」許攸再拜。
「為今之計,又當如何。」甘夫人順其意。
「宜當南下,遲恐不及。」許攸答曰。
簾內甘夫人不置可否:「尚書令前車先行。」
「遵命。」許攸暗鬆一口氣。洛陽一別,尚未滿月。甘夫人知行倍增。神智之稱,實至名歸。卻不知,五星連珠之奇計,究竟窺得幾何?
許攸心事滿懷,下車自去。
稍後,何苗並阿斗,登車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