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克儉看着那團燒的五官難辨的臉,還是沒有說話,只從眼角掛出一道長淚,默然無語的盯着「辛子予」www.daoyouge.com
一陣悲鳴從「辛子予」的身體中傳出來,她十根手指伸得直直的,突然朝由克儉抓過來,然而,指間還未觸到他的臉,由克儉卻猛地抬高了攥着玉釵的右手,朝自己臉上又重又狠的捅了下去。
拔起、捅下、拔起、再捅下,一下接着一下,沒有猶豫,沒有手軟,只一會兒功夫,就在自己臉上扎了十幾個血洞子。鮮血汩汩流出來,將他的臉和脖子染得通紅,他高聲笑着,仿佛終於將壓在心裏幾十年的大石頭碾碎了,「子予,現在你不用擔心了,因為我也同你一樣了,咱們倆從此又是一樣的了。」
「辛子予」站着不動,她雖然已經沒有了眼睛,卻滴下了幾串透亮的淚,眼淚划過她的面龐,她儼然又變成了那個如花似玉的模樣。
由克儉也看到了,他笑了,「子予,我從未想過拋下你一人。」
話落,玉釵又一次高高抬起,他對準自己的咽喉,穩穩的將它插了下去。
「辛子予」的身子抖了抖,忽然一軟,跌在地上,她如今又是謝小玉了。
晏娘看到一個縹緲的白影伏在由克儉的屍身旁,發出只有她才能聽到的悲鳴。
「你與他,是孽緣,也是宿命,只是你手上染了太多鮮血,即便到了地府,也無法同他廝守在一起,也罷,就讓我幫你們一次吧。」她縴手一揮,一塊手帕奔着辛子予的魂魄飄去,將它裹挾起來,紮成一個香囊。晏娘走過去將香囊撿起來,猶豫了一下,又將那隻蝴蝶玉釵從由克儉手中取出來,拿在手裏仔細端詳。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了喧囂聲,晏娘將那玉釵放進衣襟里,悄悄的走下樓藏到院中的竹子後面,等人都進來後,她才走出來,在一片混亂中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程牧游身旁,沖他輕輕使了個眼色。
程牧游會意的點點頭,一群人魚貫走上閣樓,看到由克儉和謝小玉都躺在地上,秦應寶和裴然先是一驚,後一起朝謝小玉衝過去,卻在離她幾尺遠的地方,同時停下了腳步。
謝小玉身上佈滿了大塊的血墜,它們就像妖冶的花,從她體內昂揚生長,開得茂盛且絢爛。
裴然癱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從眼角掉落下來,他伏在地上放聲痛哭,「小玉死了,小玉她真的死了。」
「她沒死。」三個冷冰冰的字從裴然頭頂飄過,秦應寶大踏步朝謝小玉的屍身走過去,伸手將她抱在懷裏,手指輕撫她的面頰,「她沒死。」他又強調了一遍這句話,手臂把謝小玉的身體箍得更緊了。
程牧游本想告訴他屍斑已經出現,人肯定死了有兩天以上了,可是,他心裏沒來由的擠進了一絲憐憫,咬了咬嘴唇,硬把這句話壓了下來。
「大人,現在我們怎麼辦?」蔣惜惜在一旁問道。
「玉釵已經尋得,怨氣也已經撫平,找到謝小玉的父親,我們便離開吧。」
蔣惜惜抱拳稱是,剛要離開,又被程牧游叫住了,他的語氣緩慢而沉重,「由克儉的屍身,也一併拉走。」
蔣惜惜剛想問為什麼,見程牧游面色凝重,便沒有說出口,答了聲是便退下去了。
程牧游看着由克儉的屍身被人包好拖走,轉頭問道,「晏姑娘,玉釵?」
「它上面現在乾乾淨淨,只是支普通的釵子罷了。」
「那由克儉是被辛子予殺死的嗎?」
「他是自盡。」
「那......你為何不攔住他?」
晏娘望向秦應寶,他還抱着謝小玉,眼睛呆滯無神,任憑旁人怎麼勸都不撒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劫,這個劫誰都幫不上,只能自己硬捱過去,可能在大人看來,由克儉的死過於殘忍,但是與他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
她將目光從秦應寶身上收回來,轉身朝門口走去,「情劫難渡,心不動,人不妄動,大人,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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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黑沉沉的夜,像一塊巨大的幕布遮住了滿天星光。晏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裏拿着花繃子,按照由克儉的樣貌繡了個白袍書生出來,讓他和辛子予的繡樣並排立在一起。繡完後,她將絲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