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荀衢、荀彧、荀祈、荀攸等分頭去通知族中長輩,集合「荀家軍」,厲兵待命,又遣人去通知劉氏等族,告訴他們「荀貞遇刺、太平道可能將要叛亂」之事,叫他們也及早預備起來。
荀衢問荀貞:「貞之,你去哪裏?」
荀貞裹幘巾、環腰帶,明顯要外出的樣子。他答道:「我去求見縣令,請檄開城門,召西鄉賓客入城。」只憑荀家軍二百人,保不了荀氏安全,必須把西鄉的賓客、里民召來。
夜雪紛飛,高陽里中,燈火次第亮起。
巷子裏人來人往,盡都是披掛輕甲、插着刀劍、舉着火把的荀胡鄧三姓子弟以及賓客、健奴。
荀祈、荀攸搬來了一個木製的台子,放在荀衢家的門口。荀衢散髮披肩,站在台上,不斷地發出命令。在他的命令下,集合的子弟、賓客按照分配好的行伍隊列,列隊站好。
火把光芒的映照下,近二百人,神色各異。有奮發的,有激動的,有恐懼的,有不安的。
荀衢立在雪下,環顧眾人,把長劍插在台上,雙手按住劍柄,大聲說道:「太平道渠帥波連,今夜遣人刺貞之……。」
荀貞沒有聽荀衢的演講,低聲囑咐陳若、唐兒,命她兩人回房,叫剛被瘍醫治過傷的程偃帶四五人守在後院,為她二人警戒。他對陳若說道:「你別害怕。有我在,便天翻地覆,亦保你無事。你也不必憂你宗族,明天天一亮,我就派人去許縣把爺丈人他們接來。」
陳若很害怕,又擔心荀貞,想說些什麼,不知說什麼好。
唐兒到底比她年長,輕聲勸慰了她兩句,向荀貞盈盈一拜,說道:「郡將生變,家主男兒大丈夫,不用牽掛家裏。賤婢必護好大家。」牽着陳若的手,回了後院。陳若一步三回頭。
等她們回到後院,荀貞收回目光,振奮精神,把佩劍丟掉,換了環首刀,笑與左右說道:「劍者,君子武備。今將上陣殺賊,卻是用不了劍,得改用環刀了。」戰場殺敵,還是環首刀好使。列在他左右的輕俠都是用刀劍的高手,殺人的行家,深知刀劍之不同,轟然大笑。
「阿九,小十,你們留在里中。小任,你跟我走。」
留下了其餘輕俠,荀貞只帶了小任,奔赴縣寺。從列隊裏中的子弟、賓客們身邊走過時,數百道視線投在他的身上。他昂首闊步,提刀前行。在荀彧家門口,見到了拄着拐杖的荀緄。荀緄正遠望荀衢演講,看見他,問道:「貞之,去哪裏?」
「去縣寺請檄開城門,召我門下賓客入城。」
「今妖賊將起,召來賓客後,你欲何為?」
荀貞早有定計,答道:「太平道籌備多年,縣鄉黨羽密佈。為保吾縣不失,召來賓客後,頭一件事自是清洗潁陰!」太平道如果舉事,肯定要攻打縣城。縣裏有他們的黨羽內應,裏應外合,城池難保。要想保住縣城,必須在他們起事之前,先把他們在城中的內應除掉。
「你可知他們在城中的內應是誰?」
到了這個時候,荀貞沒有保密的必要了。他說道:「好叫家長得知,去年劉公子奇上疏天子,言太平道欲圖謀不軌,貞深以為然,故未雨綢繆,早將本縣太平道信眾的頭領、首腦查訪清楚。只等西鄉賓客入城,即可一網成擒!」負責打探潁陰太平道情況的是江禽,等他入城後,就能有的放矢。
荀緄熟視荀貞。
荀貞握着刀,拱手彎腰,態度恭謹。
良久,荀緄說道:「去吧。」荀貞後退幾步,離荀緄遠了,這才直起身,帶着小任疾步出里。
荀緄看他遠去,喟然嘆道:「我身為家長,竟不如貞!妖道惑眾,民多信之,一旦反叛,州郡勢將翻覆。吾族之望,在貞乎?在貞乎?」他這是在感嘆荀貞有「先見之明」。
荀貞倒是沒想到他無心的一句「實話」會引來荀緄的這番感嘆。
……
他與小任冒雪出里,前去縣寺。
後半夜,街上沒有行人,冷清清的,與高陽里的熱火朝天、人影憧憧截然不同。沒了四周牆垣的遮擋,風雪紛揚,肆意地撲撒在面上、身上,遍體生寒。路邊的樹上堆滿了雪,風一吹,亦簌簌
7 清洗潁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