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文方兄的是個中年文士,模樣頗為儒雅,看上去是個世家子弟。
待到走近身前,葉厲卻隱隱的聞到一股土腥氣。
原來這文方兄是個挖墳掘墓的土夫子,前些年運星高照,刨到一座大墓,很是發了一筆橫財,便就此洗手不干。仗着自己多年與古物打交道的經歷,練就了一些眼力,便在這杭州城賃了一所宅子,穿戴起衣冠,整日裏同這班典當古玩行當里的人來往。
文方兄接過掌柜遞過來的物件,略一打量,眼中便露出不一樣的神采。他將那物又仔細的瞅了半天,眼神慢慢的複雜起來,神采卻漸漸消散,浮現淡淡的失望。
掌柜將物件依舊包好,放在茶几上,對着牧羊二人客氣道:「二位公子請稍坐,我與這位文方兄說上幾句話,片刻就回。」
掌柜的拉着文方兄到一旁的角落,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還時不時的瞥向牧羊二人,嘀嘀咕咕了好半天,才又走了回來。
「方才倒是在下冒昧了。不知公子這方印鑑準備開價幾何?」掌柜的臉上掛滿殷勤的笑容,透着十分的真誠,只是那真誠之下卻壓抑着一絲不安。
「掌柜的既然上過眼,想必那邊的先生也是位行家,自然瞧得出我這方印的價值。不知掌柜的能開出什麼價格?」
「怎麼說呢?公子的這方印章說值錢也值錢,說不值錢也不值錢。」
「值錢就是值錢,不值錢就是不值錢,掌柜的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糊塗了。」牧羊吃完最後一塊糕點,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這方印章乃謙山十印之一,是謙山先生的絕世之作,這一方小小的印章,只怕價值便在兩萬兩銀子之上。公子的這方印章看着倒似謙山先生的手作,只是天下古玩行當的人都清楚,謙山十印一直收藏在大內,乃當今天子心愛的把玩之物,並未聽說流落民間。因此,無論你這方印章出自何人之手,如何的足以亂真,也只不過是一件贗品。」
「要是單論手藝,也算得上是件精品,倒能值上幾百兩銀子。可惜的是,它只不過是模仿謙山先生的一件贗品,那可就完全的大打折扣了。所以在下說他既值錢,也不值錢。」掌柜說完這番話,似乎鬆了口氣。
「不過公子既然有心照應小店,也不能讓公子空手而回。這方印章且請公子收回。明先生,去柜上取上二百兩銀子,記在我的名下。」後面這句話卻是對那老朝奉所說。
老朝奉頗為費解,這開當鋪的是無利不起早,絕對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掌柜的那也是人精里打滾的人物,如今看情形是要白白的送這兩個少年二百兩紋銀,不知道是什麼講究?不過掌柜的既然說明了記在他的名下,表示這賬是算在他私人頭上的,以後即便東家追究起來,也落不到自己頭上。
二百兩銀子很快就擺在了葉厲二人的面前。
牧羊也不客氣,將銀子摟在懷裏。又將那方印章拿起來瞧了瞧,又瞧了瞧一旁的掌柜。掌柜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牧羊輕輕的嘆了口氣,仍舊將印章放入懷中。
葉厲的耳根有些微微發燙。他沒想到,就憑牧羊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加上那一方不起眼的印章,居然讓這當鋪捧出一大筆銀子來。不過既然有了銀子,接下來的事情便要好辦了很多,想來這些銀子總可以登上殷舞姑娘的畫舫了吧。
「兩位公子請自便,在下還有些事務要與這位文方兄商議。」掌柜的笑着向牧羊二人拱拱手,便同那土夫子一起入了內堂。
…………
「有趣有趣,這麼有趣的當鋪,實在是少見。來來,我說老先生,少爺我這裏有把摺扇,乃前朝祝梅枝祝大家的手書,是當年他贈給杜纖纖姑娘的心愛之物,可也算的上是絕世之作了。如今少爺我看你這鋪子順眼,便算你一萬兩銀子,趕快拿了去。」來的是個胖子,也就十五六的年紀,一張肥臉上掛滿燦爛的笑容,十分的討喜。一件質地上好的花團綢布長衫仿佛是裹在身上,沒有一絲的空隙,胸前還有大塊大塊的油污。身邊跟着個低眉順眼的青衣小廝,模樣十分普通。這一看便是哪戶土財主家中的少爺,帶着跟班出來遛彎了。
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少年胖子手中卻有模有樣的搖着一把摺扇。那扇子一瞧就是街邊攤上買的普通貨色,扇骨都是用頭年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