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分神之際,聽得殿中傳來隱約人聲。很快,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抬眸望去,見方才那名入內通報的宮女走了出來。
「殿下,皇上有請。」宮女朝她一福,側身避到一旁,請她入殿。
宋清歡攏在袖中的手指動了動,將信箋推回,淡淡一點頭,隨着那宮女進了宣室殿。
宮女引着她到了殿內,遂行禮退下。
宋清歡站定,看一眼坐在上首看着奏摺的聿帝,微微一福,「兒臣見過父皇。」
聿帝合上手中奏摺,漫不經心地抬頭看向宋清歡。
這一望,卻是愣住。
眼前的女子娉婷而立,一身天青色裙衫,恍若一朵開得正艷的青蓮,容顏精緻,神情清冷,像極了那年杏花微雨下淺笑盈盈的女子。
「阿璃……」聿帝呢喃出聲。
宋清歡眼中流光一閃。
——阿璃,這是母妃的閨名。
她看着聿帝,看着他眼中的情意痴纏,看着他眼中的悲傷迷惘,仿佛透過她,看到了那些年的流年時光。
宋清歡微微定心。
看父皇的表情,他對母妃,的確還有殘存的愛意在。
正琢磨着該如何開口才不至於太尷尬,一旁的鐘懷見聿帝神情不對,忙開口道,「皇上,舞陽帝姬來了。」
聿帝驀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神情一冷。盯着宋清歡的裝扮又打量了一瞬,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鍾懷見聿帝面色微變,眼神一轉,忙開口岔了話題,朝宋清歡行了個禮,「奴才見過舞陽帝姬。」
宋清歡笑笑,「鍾公公不用多禮。」
被鍾懷這麼一岔,聿帝心頭的不悅和怔忡退去些許,調整了情緒,瞟宋清歡一眼,「舞陽今日怎的有空過來?」
「這幾日各國使臣來京,父皇政務繁忙。兒臣擔心父皇操勞過度,晚上睡不大好,便調配了一味凝神靜氣的香料給父皇送來,希望對父皇能有所幫助。」宋清歡盈盈淺笑,眸光清澈。
說罷,示意身後的流月一眼。
流月會意,從袖中掏出一個松木香料盒遞來。
「舞陽費心了。」聿帝緊皺的眉頭鬆了些許,「上次你送來的那味香料朕用着甚好,平日裏燃着,果然覺得心頭安寧不少。」
宋清歡靦腆一笑,「父皇喜歡就好。這次的香料,有助眠的作用,希望父皇晚上能睡得更安心些。」
她知道,聿帝素有心悸的頑疾,是打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前世看了多少太醫都不見好,到了後期更是嚴重。現在其實已有顯現,只是並未引起他的重視。
她前世曾認識一位擅香料的女子,向她學習了不少,現下正好派上了用場。
不過,所有的香料都只能起到暫時抑制的作用,要想徹底根治,還是必須尋到合適的方子和藥材才行。
聿帝看一眼鍾懷,鍾懷應了,走下來接過宋清歡手中的木盒。
「讓人晚上記得燃上。」聿帝吩咐。
「諾。」鍾懷招手喚來一旁的宮女,示意她下去安排。
宋清歡冷眼瞧着。
記得自己第一次給聿帝送香料時,他皺了眉,滿眼不信。
「舞陽何時會調配香料了?」一頓,看向鍾懷,「鍾懷,你派人送去太醫院看看,若是能用,便燃着罷。」
一是不信,二是生疑。
不信她有調配香料的本事,更疑她會趁機在香料中下其他東西。
聿帝多疑,便是親生女兒,他也這般防着,並且,防得毫不避諱。
而現在,他吩咐人直接燃上。
不管他是真的這般想,還是做給宋清歡看的,於宋清歡而言,都算得上是一個進步。
若想在這個後宮中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她必須討得聿帝的信任和歡心。
柔柔一笑,「父皇若是用着有效,再派人來同兒臣說便是。」
聿帝神情舒展了些許,「難為你惦記着朕。朕之前還以為你只是鬧着玩玩的,沒想到你在這些香料藥材之上,倒是真有些天賦。」
「兒臣不能同皇兄們一樣替父皇分擔政務上的煩憂,也只能在這些方面微盡一份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