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還真敢說!
通常情況下,懂事的官吏在這種情形是不敢亂說的,別說是提出自己的『淺見』了,就連有沒有問題都不敢說。
就算讓陳沐旁聽,其實不論張居正還是王國光,都沒指望他能說出什麼高見,能苦思冥想說出兩句就算是有才學的實幹人才了。
結果誰都沒想到,陳沐不光指出自己認為的問題,還要跟着提出解決辦法。
張居正不置可否,沒搭理陳沐,不過王國光倒對他說的很有興趣,重複了一遍:「銀行?」
這不是個新詞,但同陳沐想要表達的銀行意思有偏差,在這個時代,銀行這個詞多用於銀鋪手藝的表達,指做行業,諸如木行、鐵行、馬行、銀行,因此王國光實在不理解這個『銀行』,同遏制朝廷錢法導致經濟崩潰有什麼關聯。
「對,銀行,或者說錢莊,但在下要說的國立錢莊,稱作國家銀行。」陳沐斟酌了一下,還是說出意圖,道:「由朝廷發行紙幣。」
不出陳沐所料,一提到紙幣,張居正與王國光都同時向椅背上靠了靠,輕輕搖頭,面上的法令紋便耷拉下來,王國光道:「寶鈔早已絕使,如今發行紙幣,只是另一次錢法大亂罷了。」
「朝廷誰不知,靖海伯說的紙幣好,易於運輸不說,只需印出來便能當錢,朝廷銀餉不足便可加印,還不必承擔加賦的罵名。」
王國光生於正德七年,在他出生的時候寶鈔就早已在民間失去流通價值,沒人用,不過那時候寶鈔還不難見,等到嘉靖元年正式停止流通,如今年月寶鈔只能在那些收集古董的人手中才能見到了。
「寶鈔好是好,可濫發超發的弊端,難以免除。老夫並非沒想過重開寶鈔,可這錢法,不是容易的事你們北洋衙門的西洋大臣石汀先生從前不就奏上手本,鑄銅幣以解燃眉之急,要鑄幾萬萬枚銅錢,當時老夫也在兵部,最後才只鑄了三千萬枚,教他耿耿於懷。」
王國光緩緩搖頭,道:「鑄幣、印鈔,這些錢法與朝廷歲入、天下物價息息相關,稍有不慎,看着只是錢法崩潰,實則民怨沸騰動搖國本,不可輕率。」
他說的石汀先生便是殷正茂的號,陳沐聞言狠狠點頭,何止是耿耿於懷,殷老爺子自打申請鑄幣被駁,憋了這麼多年想造錢的夢想,如今都把技能點憋到貨幣戰爭上了!
不過經歷內部競爭才能身居高位的大臣確實沒有誰是浪得虛名,王國光已經找到貨幣與物價的關係,只是沒想往重發紙幣上想而已。
「老夫曾閱遍前朝鈔法,發現前朝早先寶鈔與我朝的區分,僅在一點,當年大元有足夠多的銀與絲。宋時文彥博言,發三百萬貫交子,備二百萬貫錢;沈該後來則主張銅錢與交子只要一種穩定,另一種就不會大貶,到紙錢稍貶便以錢購紙,則其貶自止。」
「人們說那是代百物之法,所貴者在信。」
「而不論宋時以錢為備的交子、錢引、會子,還是元時以銀、絲為備的寶鈔,最終都在遭遇戰爭時濫開印口,挪用備金,錢法混亂以至民不聊生最終亡國到我朝太祖皇帝發鈔。」
王國光突然說不下去了,他微微垂頭,抿了抿乾澀的嘴唇,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頭乾脆把這段跳過去,正色肅容,道:「我朝寶鈔六十年貶價千倍,又回到用銅錢的老路,如今民間白銀泛濫,此時再發紙錢?」
陳沐看出王國光的尷尬,他也知道王國光因何而感到尷尬,因為太祖皇帝沒有給大明寶鈔備下任何準備金,黃金、白銀、銅錢、糧食,國庫里什麼都沒準備,大明寶鈔在一開始,就是純粹以權威發行的貨幣。
美元和黃金脫鈎還是二十世紀的事兒呢,朱元璋在六百年前拿個人威望把這事給辦妥了,還流通了上百年。
「閣老、部堂大人,國朝初立發行寶鈔缺金缺銀,咱現在可不缺了。」陳沐說到這兒時非常驕傲,道:「非但不缺,晚輩還怕將來白銀巨量流入國中,造成白銀貶值,日本的石見銀山,這兩年別管戰火能不能波及到那,斷斷續續是在挖的;東洋軍府遠征亞墨利加的目的之一,就在銀礦。」
「如今大明生產力飛快提升,南洋擁有爪哇、安南、緬甸三處三百萬丁口的市場,算上諸國已逾千萬,這些市場已屬於我
第三十三章 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