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攻城戰能讓人這麼輕鬆。
輕鬆到應明在查閱倫敦地圖時在西敏寺睡着了。
他打了個盹,睡了快倆時辰,才被自己的生物鐘驚醒,下藏書樓一看西敏寺的大院子裏安靜得很。
旗軍該值夜的值夜、該睡覺的睡覺,沒事幹的人以小旗為單位聚在篝火旁悄聲談着什麼。
唯獨,魏進忠還沒回來。
西敏寺外其實並不安靜,街道遠處時不時傳來兩聲槍響,來自遙遠地方還隱約能聽到斷斷續續的犬吠。
不過對明軍來說,這些聲音一點都不耽誤睡覺,至多能讓人在半睡半醒間皺起眉頭,在心底里暗罵一句罷了。
如果這仗再打些年頭,睡覺就不會再有狗叫了。
因為亂世的狗,不敢叫喚。
應明邊披掛邊打量着牆上的春宮圖,向左右抱怨:「魏四兒手腳不該這麼不利落,攆些蠢賊,倆時辰了還沒回來,是不是去妓院了?」
印象里魏四離開西敏寺前,盯着這幅異域春宮圖品鑑良久,不過應明問出這句話自己也笑了。
進入城內着實太過輕鬆,龐大的城市、不堪一擊的敵人與唾手可得的財富近在咫尺,但魏進忠一直是個很分得清輕重的人,公務從不與私人愛好扯上關聯。
何況,雖然這幅圖下面有英文標識着這是一副畫自南華克區——西敏寺向東過橋二里的自由貿易區域,許多劇場、妓院、縱狗斗熊這些王城不受允許的活動過橋之後都能進行。
但魏進忠並不認識這些字。
他不可能知道就在一河之隔的對面,有十八家持教會發牌為教會納稅的妓院。
應明故作輕鬆的面貌下,心裏並不輕鬆,只是不想讓部隊心亂罷了。
這是承襲自大明東洋大臣陳公於拒馬河一戰的軍官面部表情管理學,俗稱裝逼在發揮作用。
值此之際,魏進忠、第一牧野營、第一倫敦營尚未回還;而他疏忽大意的整整兩個時辰,英格蘭守軍亦未向西敏寺發動進攻。
最大可能的聯想,既為魏進忠合兩部千餘人馬在城內牽制住守軍主力,使其不得縱兵騷擾。
城外也在此時傳來消息,第三牧野營的苗洛魁軍士們趕着炮隊移至城西,再有一刻即可入城。
西邊更遠的輕傷軍士與兩個普利營也已行至城外十里,夜裏行軍有不少人掉隊,短暫歇息後預計一個時辰後入城。
西敏寺的修女剛睡了沒多大會,眼下被穿重甲披掛的東洋騎兵吵醒,緊跟着就收到讓她們繼續做飯的命令。
這飯肯定是鹹的,因為督造火兵讓她們做的飯很容易,就是揉面擀餅放在火上烙,但飯量很多,意味着明軍更多援軍即將入城。
有人試圖帶着這個消息逃走,卻受制於西敏寺高牆大院,牆還沒翻過去就被身後射來的弩箭釘死在牆上,驚得枝頭渡鴉飛散。
哪怕對做足了偵查任務見多識廣的東洋斥候來說,行進在濃重晨霧的倫敦城街道上仍然免不了心悸。
出西敏寺向北走不了多遠,在明軍駐防的封鎖範圍內,百姓已幾乎跑光,家家戶戶空蕩蕩如入鬼域。
走出封鎖範圍,則似人間地獄。
本就骯髒可怖的街上遍佈橫七豎八的屍首,貴族宅邸高大院牆的木柵懸吊亂兵屍首昭示着一開始他們還能憑藉超人一等的武力遏制亂局。
但公館門口混着血跡的雜亂腳印,與不知是誰將名貴掛毯纏在樹上,昭示着屬於戶主的故事已經結束。
斥候用長矛翻挑着趴在地上的屍首,努力辨認着死在昨夜衝突中的不幸者。
他們有屬於戰場經驗的痕跡學,在行程遠離西敏寺達到某一地點,衝突在斥候眼中變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地上的屍首鎧甲兵刃未除,時而聽到響動循聲而去,是滿載財貨的無主牛馬停在井邊。
想要飲水卻求而不得。
有斥候走得遠,發現混在富貴宅邸的小院裏篝火架設大鍋,火熄多時鍋湯已冷,翹着半邊生熟相混的馬腿並未吃完,夷人馬鎧被棄置一旁,支解戰馬的屍首血流滿地早已乾涸。
越向北走屍首越多,而后街口屍
第二百三十章 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