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深處是皇宮。
莫怪乎那些真正見過天地廣闊風景無限的人鄙夷許多長陵權貴如井底之蛙,在過往數十年裏,長陵人口中的大秦王朝在和各朝的爭鬥之中卻是並未佔多少便宜,沒有更多的開疆闢土不說,反倒是吃過一些敗仗,連幾個富庶的郡都賠了出去,才換來這些年的安寧。
今日膠東郡鐵甲巨船進入渭河港,鄭袖和膠東郡門閥以這樣的姿態進入天下人的視線,其實便是膠東郡對於整個大秦王朝而言越來越重要的結果。
膠東郡那些散發着令這些權貴不愉悅味道的魚乾,不只是成為了秦境內大多數軍隊的主要肉食來源,甚至連鹽分都得以天然的補充。
地方上的許多將領對此其實都心存着莫名的感激,相比廉價而有效的食物,讓他們可以將更多的軍餉用在別的地方,比如說箭矢。
膠東郡擁有着無與倫比的地利和天然出產,即便長陵的權貴們手握着兵權,諸多苛刻刁難,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讓膠東郡的諸多門閥同仇敵愾,鐵桶一塊,讓長陵的權貴們都無法插手他們在膠東郡的生意。
膠東郡門閥的興起,其實和關中門閥的興起毫無差別。
但不同的是,關中在大秦王朝福地,八百里平川,無數的財富在征戰之中消耗了一輪又一輪,而數代積累之後,許多當年如虎狼的門閥的子侄在朝堂之中變成了身高位重的權貴,他們已經完全和他們的祖先們不同。
…….
皇帝的寢宮裏充滿着新鮮藥物的氣息。
來自膠東郡出產的鯨脂所制的蠟燭在燃燒,其中加了來自海外諸島的香料,連煙氣都是散發着寧神的芬芳。
銅鶴的口中慢慢升騰起底下冰窖之中的涼氣,巨大的紅色垂幔從宮殿的頂端一直垂到地上,如同天上的晚霞被一條條採摘下來,然後又堆積在這裏。
大秦王朝的皇帝已經老了,而且已經病了數年,沉疴難治。
他需要這宮殿裏的溫度適宜,也需要哪些喜慶的顏色,讓他的臉色看上去更加鮮活一些,讓人覺得他還能支撐得更久一些。
贏武恭謹的穿過這些紅色的垂幔,看着身前床榻上那名已經脫了人形的皇帝,看着鮮艷的紅色卻依舊掩飾不住的蠟黃和灰敗,他很自然的聯想到樹枝上已經徹底枯黃帶着霉斑的黃葉,鼻翼不由得微酸。
這是每日裏都會有的父子會面,諾大的寢宮裏沒有旁人,但贏武還是認真的持禮,行禮問安之後,這才上前幾步,到了榻前。
「你在等什麼?」
床榻上的皇帝輕聲問了贏武一句。
或許是要將自己剩餘不多的力氣和生機用在讓自己支持得更久一些上,所以即便說話,他也是十分低沉,甚至臉面上也沒有多餘的神情。
嬴武微怔,他不明白自己的父皇這句話的意思。
「你是不是奇怪,為什麼到這時,我還不立旨,將皇位傳給你。」床榻上的皇帝聲音繼續響起。
贏武低垂下頭,他依舊沒有說話。
「任何旨意都會是一紙空文,只要我死去,任何旨意都會被更改。」
老皇帝輕淡而微諷的說道:「任何有關皇位傳繼給你的旨意,都會引起劇變,而此時的大秦,承受不住這樣的劇變。」
「兒臣明白。」嬴武將頭垂得更低了些。
「所以不會有任何這樣的旨意留下,甚至不會有什麼遺址,若是在我死去之前,你無法掌握絕對的力量,我不會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而會屈從於現實,將皇位傳給成皎。」
皇帝接着緩緩的說道:「無論你心中有多不甘,但這是保存大秦王朝和你自己的手段。」
嬴武再次點頭,道:「兒臣明白。」
「我聽說今日膠東郡鄭氏門閥之女到了長陵。」
「是。」
嬴武沒有意外,他知道對方即便是在床榻上,也依舊看着整個長陵和整個天下。
「我從未去過膠東郡,但我知道膠東郡是何等的景象。」
皇帝說道:「即便是我皇宮裏的佈置擺設,論華貴富麗,也無法和那些門閥的府邸相比。你應該明白,他們擁有的不只是積蓄百年的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