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琪從明亮的醫院跑出來,到了暗淡的陰影處,眼睛一時不適應,哪都看不清。
她走到預製場出口,往預製場低洼地里看去,漆黑一片,有些膽怯,站住了。
於秋生從斜坡下迎上來,輕輕叫了聲「蘇琪」
蘇琪「嗯」的應了聲,低着頭,看看腳下高低不平的土路,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
於秋生到了她跟前,伸出右手「來,我拉你」
蘇琪伸出左手,倆人手拉手,一前一後往下走。
走了二十多米的斜坡到了平地,蘇琪眼睛慢慢適應黑暗,看清了預製場周邊的環境,小聲說「我能看清了,我自己走,你在前面帶路」
於秋生鬆開蘇琪的手,慢慢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回頭小聲說「注意,這裏有個水坑」
半輪明月掛在天空,過往陰雲,時不時去遮擋着。雲似乎要聚集到西方去下雨,風全都跑到天上去幫忙,地上一絲絲風也不留,預製場裏顯得格外的安靜。
天空雲層外佈滿了星星,明暗分明,不停的閃爍着,好像在不停的眨眼睛。
預製場兩條生產線很顯眼,發出白白的光,一條是預製大型屋面板,一條是預製空心板,邊上還有一塊場地,預製門窗過梁、地溝蓋板。
預製場地是混凝土地面,有三四個籃球場大。邊上是草地和水坑。
水坑中倒映着天上的繁星和白雲,好像天掉到了地下,看着很深很深。
四周很遠的燈光,投射到預製場地上,給不足的月光增添了明亮。
青蛙的歌聲,時而獨唱,時而合奏,很熱鬧。
蛐蛐的叫聲是那樣的清脆,點綴在蛙聲中是那樣的和諧。
有的蛐蛐在預製板縫隙里藏着,於秋生蘇琪走過,受打擾,歌也不唱了,四處逃竄。
於秋生蘇琪倆一路走去,也會把草叢中的癩蛤蟆驚得跳出來。它蹦出幾步,又不慌不忙懶懶洋洋地爬行着,眼睛還不停的左右張望,後又傻呼呼的一動不動,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蘇琪看到癩蛤蟆,就像看到蛇一樣緊張害怕,她從小最怕癩蛤蟆,只得小心翼翼緊跟在於秋生身後。當癩蛤蟆蹦出時,嚇得退後幾步,雙手捂在胸前,驚得一次次叫出聲「我的媽呀」臉上驚恐得五官緊縮,皺着眉頭,呆呆的看着。
蘇琪第一次跟於秋生約會,顯得有些生疏,不敢隨便去拽他的衣服。
於秋生也不敢隨便去拉她的手,想保護她無濟於事,只能微笑的站着安慰她「不要怕,不要怕,它不會咬人,它不會咬人的」
一路上他倆不說話,怕說話被人聽到,霧大看不見人。
倆人走到預製場中部,於秋生想說話,被蘇琪制止了,她把手指放在嘴邊發出「嗉」的聲音,兩眼往兩邊瞅瞅,意思是不要說話,隔牆有耳。
他倆走到最西邊的場地邊停下來,再往西是水塘,水塘有四五米寬,過去是圍牆。
這是最安全的地方,後面不會來人,左右兩邊來人會看到,前面來人也會看到。
談戀愛的年青人膽子大,哪裏人少,哪裏偏僻,哪裏黑暗,就往哪裏鑽,就喜歡呆在這種陰暗的角落裏。
於秋生從褲兜里掏出兩張舊報紙,墊在了混凝土平板上招呼着「蘇琪,來,坐」
蘇琪看着兩人坐得太近,又把報紙挪到右邊,離開於秋生一米多遠。
倆人坐好了,蘇琪面向於秋生微微一笑,點點頭,意思是你說吧。
微笑中也包含着朱瑩瑩跟她說過的話「聽他說,行就行,不行走人」
於秋生微笑着看了蘇琪一眼「你還記得我嗎?」
蘇琪點點頭。
「有人送你來的?」
蘇琪想到一路上從家裏偷偷摸摸走來,又在醫院被三姐纏住,想多說幾句,想想,算了,不說了「嗯」的應了聲。
於秋生看到蘇琪穿着短袖白襯衫,關心地問「冷不冷?要不,我把衣服給你披上」一邊說一邊起身脫衣服。
蘇琪急忙起身,兩手不停的搖擺,不停的搖頭。
於秋生知道她不想多說話,看來只有自己說了:是這樣的,我七五年當兵,今年二十六歲,也到了該找對象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