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一路往北追,兩天兩夜,祝鎔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所幸流放犯人的路線有定數,不怕追得上卻又找不到,他很快就趕上了祖母的囚車。
那囚車四面皆空,越往北,北風愈烈,年邁之人必定撐不過這一路,祝鎔所見時,囚車裏的祖母已然奄奄一息,沒有神采。
本該仔細觀察一陣子,以防皇帝有埋伏再出手,可他擔心祖母撐不住,怕等他動手時,祖母已然西去。
怒火攻心下,什麼也顧不得,蒙了臉便帶人衝上前。
那一隊前後不過六人,祝鎔一人也足矣對付,本該痛下殺手,可想他們也有家中老母妻兒,於是只將人打暈。
同行的士兵摸到了囚車鑰匙,迅速將老太太解救出來,後方馬車跟來,祝鎔抱着祖母跳上馬車,便疾馳而去。
士兵們斷後,不久也迅速跟來,告訴祝鎔,沒有埋伏也沒有被盯上。
祝鎔蹙眉:「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眾人說:「事已至此,顧不上那麼多,還是先找郎中,給老太太醫治要緊。」
祝鎔低頭看懷裏不省人事的祖母,心如刀絞,是啊,管他皇帝還有什麼後手,來一個他殺一個!
他們沿途留下暗號,方便隨後而來的扶意找尋,扶意一路走得不僅慢,還更謹慎些,途徑被劫的囚車時,見當地府衙將那裏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們都在看熱鬧,她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幾經輾轉,這日夜裏,扶意才在一戶農家找到了丈夫和祖母,老太太昏睡不醒,雖然已請郎中看過,但說年事已高,硬生生在寒風裏吹了兩三天,怕是凶多吉少。
&哥哥,你走嗎?」扶意問,「今晚就出發嗎?」
祝鎔抓過她的手說:「我不放心,我總覺得,皇帝知道我們一定會來劫囚車,會設下陷阱和埋伏,眼下一切太容易,我怕一走,你和奶奶又會落入他的手裏。」
扶意也不敢拍胸脯保證她們能沒事,可這一路來,沒發現任何不尋常的地方,就連這一處農戶家,扶意也是循着暗號找了又找,不知暗號的人,怕是早就跟丟了。
&會不會,是故意的。」扶意說,「因為越容易得手,我們就越會懷疑,他為什麼早不發配,晚不發配,偏偏在王爺就快到京城的時候?我猜想,因為這樣,他才能保證奶奶一時半刻死不了,而我們必定會來救人,救了人帶不走,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要能牽制住你,他欺騙父親說你已經死了的事,才會有用處。」
祝鎔說:「我不去京城不要緊,不會影響王爺的大業,但若離開你們,無人保護,一旦出了事,就追悔莫及。」
扶意卻問:「那父親呢?」
祝鎔眉頭緊蹙,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扶意說:「皇帝是皇帝,父親是父親,他縱然有萬般不是,生你養你,就算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計算這輩子的功過,於你而言,是能眼睜睜看着他為皇帝送死的嗎?」
祝鎔避開了扶意的目光,怕自己的矛盾猶豫,會讓扶意也感到不安。
&卻是此刻,昏睡的祖母甦醒,艱難地發出聲響,渴求着喝一口水。
祝鎔忙將祖母攙扶起靠在自己懷裏,扶意端來熱水,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但方才她還是很堅強,可這會兒忍不住,眼淚直往下掉。
喝了水,身體緩過幾分,老太太吃力地睜開眼,迷迷糊糊像是看見扶意的目光,而她的手,也摸到了熟悉的大手掌,那是原先只能抓住她一根指頭,到如今,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的手,是她親手養大的孫子的手。
&兒?是我的鎔兒?」
&奶,是我。」祝鎔壓抑着哽咽,「奶奶,我來晚了。」
&我們祖孫,在陰司間相會了?」老太太抬起手,撫摸背後的臉頰,那扎手的鬍渣,讓她想起了小東西年少時頭一次長鬍子,到處跟人說,他是個大男人了。
可是離開京城前,縱然兒媳婦孫媳婦都盡力瞞着她,老太太還是聽說了孫兒的死訊,即便真假難辨,即便她認定孫兒不會死,心裏終究有幾分恐慌。
三夫人和初雪還以為,把老太太瞞住了,只不過是老人家不捨得孩子們再為了她費心,強忍在心裏罷了。
這一刻,她就算不信孫兒已陣亡,在囚車上被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