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外面院中已掛起了燈籠,馬友良才回來,見得廳內有個官員,卻也沒有說話。
「西南來的奏報,大體上這樣。」
說話的人認識,是個五品官,張敏,三十歲左右,氣質儒雅,一看就是讀書種子,秋天尚熱,官服襯着雪白里子,一絲不苟,將手中文書遞給蜀王,說道:「西南說是平定了,可裏面的根子還沒有改。」
「土司還掌着大權,當地官府也就是彈壓着,寄希望徐徐圖之。」
「這還罷了,應國新君似乎也不善,一登位,不奉旨就攻伐附近二國,一舉而下,吞併疆土分立郡縣,實力增了不小,或應該提醒下皇上。」
「哦?」蜀王一驚,陡地一轉念,卻又平靜下來,就對着張敏說:「你來提醒的是,這樣,你先回去,多多休息。」
「那臣就先告退了。」張敏起身:「不過中秋節賞燈之期將近,去年出了點事,涉及的人差點摘掉了烏紗帽——我還得看看去。」
說着欠身就走了,等遠了,馬友良一躬身,朗聲說着:「大王,我去過了,相國給了回信。」
說着,馬友良雙手呈上兩樣東西。
一樣就是剛才蜀王給出的玉佩,但已不是完整一塊,只剩下半塊,看情況完整玉佩本就暗藏機關,可以將其一分為二,趙旭將一半送回來,馬友良不敢深想其中深意。
又一樣東西,只是一封信,封皮空白,蜀王接過來將信瓤抽出來,上面也僅僅寫了幾個字。
「狙翎之死,在功,在過?」
空白的信紙上,就只有這半個字。
蜀王微微蹙眉,先一怔,掃了一眼面前仍恭敬站着的馬友良,沒將信給看,而是溫言說:「馬先生此番辛苦了。」
馬友良哪裏敢當這辛苦二字,忙恭敬說着:「這是微臣分內之事。」
「天色已晚,先生且去休息吧,待明日議事,再請先生到小花廳。」說着,蜀王就讓馬友良退下。
待馬友良走了,蜀王注目着院中景致,卻皺着眉,在書房內徘徊片刻,才透了一口氣吩咐門外:「去書庫,將《孟晉史》取來。」
「是。」一個侍衛應聲而去。
不久,侍衛就捧着一個木匣子,恭敬而入。
「大王,《孟晉史》都在這裏。」侍衛說着。
《孟晉史》的內容頗多,但正史不過一本,剩下都是些野史或非史官所記錄的魚龍混淆的故事。
只因這皇室為孟姓的晉朝,雖是六代而亡,但每一代都很短暫,最長的不過三十餘年,最短的不過幾年,做皇帝的泰半都是腦子有問題。
這裏的腦子有問題,不是誇張形容,是說的事實。
據後人揣測,晉朝的皇族,大多都有着一種躁鬱之症,發病時愛殺人。
「狙翎之死,在功,在過?」
這裏的狙翎,在正史中被提及的不多,其不過是個十九歲時神秘暴斃的皇子,生前是晉朝第三任皇帝最喜歡的小兒子,皇后所出,聰明伶俐,從小就是神童,十二歲時更是跟着皇帝去祭過天地,後更以稚齡立下了不小功勞,文能修書,武能出謀劃策,十七歲就幫着大將軍打退了入侵者,更有急智,曾在外出時,替百姓斷過案,民間名聲頗好。
若他沒死在十九歲那年,下一任皇帝是誰,還真不好說。
但在野史里,卻有人暗搓搓寫了這麼一句,指出這位聰慧皇子之死,可能並不是出自一些人猜測的是別的皇家兄弟出手,而是皇帝親自下的手。
因為這位小皇子雖然小時很得皇帝喜歡,但有着高貴母家、嫡出身份以及隨着年紀增長民間的一些吹捧,導致原本疼愛他的皇帝,對其漸漸起了忌憚之心。
或是因為擔心他活到二十歲,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才會趁着病發,對其痛下殺手。
首輔回了這一句,是在提醒什麼?
蜀王翻到這一頁,看着這歷史故事,看了看,略一沉思,突然之間領悟了對方的意思,良久方自失地一笑。
「也對,以父皇之眼光,哪能看不出代王發展猛烈?還用的着別人提醒?怕是越提醒,越是顯眼,反落得下乘。」
第八百五十三章 狙翎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