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秀安還是抱憾而去,在開礦這件事情上,高進的謹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清晨的古北寨城頭上,看着范家商隊的馬隊和車隊緩緩離去,木蘭終於忍不住問道,「老爺,我看范大掌柜對那開礦之事這般上心,老爺何不答應?」
「木蘭,你知道嗎,神木縣下面埋着的煤炭礦藏,可不是幾座大礦那麼簡單,而是夠整個大明所用都綽綽有餘。」
范秀安能想到勾結陝西的鎮守太監,說實話遠超高進想像,甚至他一度都動了心,因為光他能確定下來的幾個露天煤礦區,只要人手管夠,那開採的煤炭就足以讓眼下陝西境內那些開礦的大豪都去喝西北風。
可是高進始終記得阿大說過的那句話,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守住多大的富貴,眼下他鋪的攤子夠大了,實在不宜節外生枝,反正那些礦區就在淺地表層下,難道還能跑了不成,他何必着急。
木蘭聽到這兒,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老爺,是打算以後再……」
「范大掌柜心急了,他想靠壟斷這蜂窩煤定價賺大錢,起碼得等大半個陝西境內家家戶戶都用上這煤爐才行。」
「木蘭,有句話說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們想賺大錢,就不能老指望別人,這關牆內的生意就讓范大掌柜去折騰,咱們先把韃子那裏的生意做起來再說。」
高進眺望着四周白茫茫一片雪原,韃子過冬也缺乏燃料,那牛糞固然好用,可也不是家家戶戶都用得起的,這河谷地的煤礦有三百多號人挖煤,足夠古北寨和河口堡使用,而且那產量足以多到有富餘賣到歸化城去。
「難怪老爺最近讓那些匠戶打了那麼多煤爐,我還以為是要拉回關牆去賣呢?」
「開春以後,咱們要組織商隊去韃子那兒,咱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所有的貨物都是從別處進的,咱們得自產自銷,這樣以後誰都拿捏不得咱們。」
高進朝木蘭說道,說實話哪怕范秀安和他如今也算是患難之交,可他絕不會完全相信范秀安這種大商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范秀安怕是連自己都能賣了,更何況是他這所謂的朋友。
木蘭點了點頭,以前阿大他們還在的時候,每次商隊出塞,都要跑遍四周的堡寨收貨,高伯為人豪邁,不願壓價太狠,商隊每次出塞雖說也能賺錢,可是和別的那些商隊比起來,實在算不得多。
「老爺,我去織房裏看看。」
想到這趟范家商隊帶來的那幾部織機花了好幾百兩,木蘭有些放心不下,於是便下了城頭,她不明白老爺為什麼非要把這織機放在古北寨,不過想來老爺自有道理。
古北寨里婦人不算少,除了那些蒙古部落的婦女,像是原來就在城裏的婦人大都是關牆內的逃戶,上次木蘭在城裏做名冊的時候,他可是看到裏面有好些個會織布的,還有幾個曾是織樓的織娘。
高進買了織布機,可不是要織什麼棉布,而是打算搗鼓出毛呢料子來,北方苦寒,可他娘的棉布價格居然是南方的十多倍,這棉布和糧食在邊地都屬於硬通貨,高進不想賞給底下士卒的拼命銀子轉眼就叫那些奸商給賺去,所以便得自己發展紡織業。
那棉布他就是再怎麼搞,也搞不過南方那已經形成產業規模的大布坊,高進能想到的就是既能保暖又能防風防水的毛呢料,而且這毛呢生意一旦做起來,他就能讓古北寨方圓幾百里的韃子通通給他養羊賣羊毛給他,到時候韃子那邊有人想要動古北寨,就得先問問這些得了好處的韃子答不答應。
……
廢棄的趙家圍,趙龍從馬上下來,領着青壯們把幾間還能住人的屋子給清掃乾淨,說起來他還是頭回被高爺親自委以重任。
魯達也跟着一塊來了,他是見多識廣之輩,高爺口中的冰鹼他比趙龍還清楚是怎麼回事,像他這樣的夜不收,過去常年和兄弟們在韃子的地頭遊蕩,這吃東西有一頓沒一頓的且不去說,有時候不能生火,那就是生肉米糧啥的直接和牲口樣塞嘴裏就吃。
幾乎每個夜不收都敢說自己有鐵打的腸胃,可是他娘的疼起來的時候只有自己知道那滋味,那時候他們便是靠吃上些土鹼用來消食,然後硬生生熬過去的。
大同邊牆一帶,也到處都是荒漠,便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