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師道嘆了一口說道:「此人乃是高力士。」
趙桓一愣,高力士,給李白脫靴那個高力士,嫉妒李白陷害李白的高力士?
他記得曾經看過十大亂政太監,這人也是榜上有名。
他看着种師道皺着眉思索着。
种師道看着趙桓的表情就知道官家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說道:「世人只知道高力士脫靴,瓦舍之中,也多編排這個橋段為曲目。」
「官家,這高力士可是所有人眼中妥妥的欺下媚上的亂政宦官。是忠是奸呢?」
趙桓有點明白种師道的意思,當然种師道的勸諫,完全不是奔着站在皇帝的角度看問題,這麼低級的角度上。
他看着种師道,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种師道左右看了看,宦官都站的很遠,沒人能聽到他們的對話,才小聲的說道:「前唐已滅兩百年,往事成煙。近前就有一人,絕對的大奸臣,都稱六賊之一的蔡京蔡相。」
「官家,以為蔡京忠奸?」
趙桓順應的回答道:「蔡京興花石綱之役;改鹽法和茶法;鑄當十大錢;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的蔡京自然是奸臣中的奸臣。」
种師道臉上漏出了笑容,這個新帝說話,總是在自己這個人老成精的人面前打機鋒,明明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卻不說出來。
他笑着說道:「蔡京在大宋境內設立了上千所書院,改革科舉為國考,只考做官之能,不考詩詞歌賦。武考武,文考文,畫考畫。」
「他還為了窮人看病,建造了安濟坊。又為鰥寡孤獨建了居養院,收攏鰥寡孤獨。還設置了漏澤園,安葬這些無錢安葬的窮人。」
「他還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比如做崇寧興學,非常徹底的一次學院的改革,設立太學和國子監同行,還辦了畫學。」
「他辦畫學,因為他認為畫,應該一板一眼,有方圓規矩,拋棄了畫匠追求的『意』,轉而追求『形』。如果不是他改革畫學,現在李少卿的床子弩圖,宗少卿的決勝戰車圖,都是《武經總要》那種抽象的畫。」
「官家看到的汴京堪輿圖,也是一座座小房子,而不是地圖。不知官家以為如何?」
趙桓覺得如何?覺得可惜!
把道理,從抽象化轉為具體,變成科學和邏輯的一面!這種思想的跨越……
可惜,他現在在趙佶那邊!
要不破憑藉這一條從抽象轉為具體,就這一種想法上,趙桓就可以饒他一命。
在他的認知里,中國從抽象轉為具體走了多少年?
好像走了九百年還沒走完,形而上一直大行其道啊!
「官家,蔡京之事,官家聽聽就是。四下無人,當臣下沒說就好。」种師道左右看了看,笑着說道。
他可不想歷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為奸臣洗白這種污名,他可不想沾染。
趙桓也不再打機鋒,將自己的感悟說了出來:「朕想讓他是奸臣,他就是奸臣,朕想讓他是忠臣,他就是忠臣。朕明白了。」
种師道點了點頭說道:「蔡京所做的糊塗之事,官家可以想想……」
他來回看了看,語速極快的說道:「官家,太上皇在新延福宮有一莊園,名曰艮岳。太上皇自稱教主道君,廣修道觀。天下稅收有限,錢糧都有用的地方。」
「這錢,蔡京拿不出來,他就是無能啊!」
他說完就正襟危坐,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畢竟這是在「誹謗」太上皇,官家的父皇。
趙桓仔細品了品,氣急敗壞!這趙佶,真不是個東西啊!
很明顯,蔡京的能力是有的,就是不讓蔡京用到正地方!怪誰?
讓他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
科舉取士,上億人口選出來的人尖子,沒點本事,能二十六年四起四落權勢不減?
說到底,還是這趙佶懶政墮政,還貪圖享樂,為了一己之私,把大宋霍霍成這個樣子了。
皇帝這裏鬆懈了一分,到了京官這裏就鬆懈了十分,到了諸路詔撫使等人手裏,就鬆懈了百分。
到了府州父母官那裏,就鬆懈了千分,萬分!
這天下不亂才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