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完麗佳超市,周衡接着說:「經過這一年時間的整頓,現在廠子的風氣基本上是扭轉過來了。你那邊也幫着找了一些業務,加上廠里原有的一些業務,現在廠子勉強能夠吃個七八分飽,幹部職工的情緒基本上也穩定下來,算是完成了我預想的第一階段目標。」
唐子風嗯了一聲,並不插話。滕機的基本情況,他其實也知道一些。周衡叫他過來,肯定不是為了向他表功或者表示感謝,下面的「但是」才更重要。
周衡倒是沒說「但是」,而是直接說起了問題:
「滕機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活力。這幾年東北經濟嚴重衰退,滕村的經濟發展與南方城市相比,差距越來越大。這其中有客觀地理條件的因素,也有主觀上的一些因素,國家也在大力地幫助東北振興,這些情況我就不說了。
「從滕機來說,中青年骨幹人員的流失非常嚴重。南方一些鄉鎮企業出高薪從東北的國營老廠挖人才,滕機也被挖走了不少人。在我到滕機之前,技術處的年輕技術員流失了近一半,車間裏的中年骨幹技術工人也流失了近1/3。
「此外,滕機的幹部職工習慣了在計劃經濟條件下生存,不適應市場經濟環境。滕機的銷售部官商作風嚴重,缺乏主動開拓客戶的能力。我來之後,下了很大力氣試圖把銷售部推到市場上去,包括我們在臨一機用過的各種獎勵提成政策都提出來了,但效果寥寥。
「滕機這一年來接的很多業務,都是我出去賣這張老面子拉來的。但人家能賣我一次面子,不可能永遠賣我的面子。說真的,我現在手頭最缺的,就是一個像你小唐這樣的人才,哪怕給我一個韓偉昌,我的壓力也會小得多。」
說到這裏,周衡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滿了無奈。
唐子風笑着說:「我早就說了,讓你把我帶過來,你看不上我,我有什麼辦法?至於韓偉昌,他是肯定不會來滕機的,現在臨一機的業務形勢好得很,他的提成是按照整個銷售部的業務總額來計算的,每個業務員拉來的業務都有他一份。去年他光是提成就拿了40萬,打死他也不會願意到滕機來。」
聽唐子風說起韓偉昌的收入,周衡的臉微微一沉,說道:「小唐,我還正想提醒你一下呢,聽人說,韓偉昌現在有點飄了,手腕上戴個勞力士手錶,到處和人比富,你可得找機會敲打敲打他。搞業務的,墮落起來是非常快的,老韓原本也算是一個正派人,別讓他走到邪路上去了。」
唐子風聞言,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他點點頭說:「老廠長提醒得對,我最近的確是有些忽視他的事情了。他買勞力士手錶的事情,事先向我匯報過,他的理由是現在商場上風氣就是如此,他穿着太寒酸,不利於廠子的形象。我知道他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炫富,出於滿足他的虛榮心的考慮,就沒有阻止他。」
「阻止倒也沒必要,只要不是用公款,而私人收入又是合法的,買塊奢侈一點的手錶也不算是錯誤,廠里也無權干涉。不過,從這件事裏暴露出來的苗頭,你可不能忽視。我們的很多幹部,就是從這些小的苗頭開始墮落的。」周衡說。
「我明白,我回去就和老韓好好地談一次。」唐子風說,說罷,他又笑道:「要不,我真的把老韓送給你吧,讓他重溫一下艱苦創業的滋味,也算是接受再教育了。」
周衡擺擺手:「這就是玩笑話了。別說他自己不可能願意來,就算他來了,光憑他一個人,也改變不了滕機的業務狀況。滕機的職工總體上都帶着一些傲氣,包括銷售部的業務人員也是如此,讓他們低三下四地去和客戶溝通,他們很難做到。」
這話就有點地圖炮的意思了。計劃經濟年代裏的國企地位是很高的,由於各種產品都處於短缺狀態,所以在交易雙方中間,賣方是大爺,買方是孫子。像滕機這樣的企業,生產出來的產品都是由國家計劃直接調撥給用戶企業的,用戶收到機床之後,調試、維修等都要指望滕機。
那時候,滕機的銷售人員、售後服務人員到客戶單位去,對方都得恭恭敬敬地接待。如果接待的態度不好,沒準說好的設備就會推遲發貨,或者發運過來的設備缺個把零件,讓你一年半載都沒法投產使用。對這種情況,客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畢竟你想要機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