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正午時,一批南省大臣們擁護着皇嗣李旦抵達西上閣外。
西上閣地處大內貞觀殿的西側,並不屬於正式的朝覲場合,因此殿堂周邊的空間並不算太大,殿堂主體再加上兩側待制的廂殿廡舍,閒地已經不多。
但這一次的召見又註定敏感,雙方各存警惕,因此早在皇嗣一行到來之前,李潼便召來一千名北衙御林軍精銳於此設置佈防,他與左羽林大將軍麴崇裕分押內外。
至於皇嗣一行入宮來見,所承擔的風險無疑更大,因此所攜帶的兵眾也更多。單單護送皇嗣一行抵達內宮大業門處時,便有南衙甲士兩千餘眾。
這應該是眼下南衙于禁中能夠調動的所有機動力量了,畢竟南衙衛府雖多,但兵眾駐營也分內外,需要防控的區域也要大得多,遠不如北衙這樣集中靈活。
昨夜事變雖然主要發生在皇宮與有限的幾坊之間,但神都諸城門都要進行有效的控制。再加上作為城防主力的金吾衛,眼下還有亂跡未定。
左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倒是聰明,昨夜根本就沒有出坊,至今仍被困在清化坊官署中,身邊估摸着有將近兩千人的金吾衛將士,仍在與坊外的肅岳軍健兒們對峙着。這就需要禁中在達成共識、決議後,再降敕殺之。
駐守在大業門處的泉男產奉代王之命,准許南衙一千名將士入宮。這也只是彼此求個心安而已,如果接下來的交涉真要付諸戰鬥才能解決,眼下的南衙還真不是北衙的對手,只不過沒有理由那麼做。
當皇嗣一行抵達西上閣處時,環境不免顯得更加侷促。雙方各自擁眾千餘之數,聚集在這稍顯逼擠的空間中,很容易發生什麼擦槍走火的變數。
因此在剛剛復相的李昭德主持之下,北衙軍眾佔據了西上閣右側與後方的區域,而南衙軍眾則在左側與貞觀殿宮道停留,兩衙將主各居左右兩廂,確保及時約束、控制兵眾。如果過程中發生什麼變數,也能保證各自都有退路。
李潼站在殿中御案內側拱衛着他奶奶,並沒有出殿迎接皇嗣。整個調換的過程持續了一刻多鐘,期間李潼聽到他奶奶不止一次的嘆息。
這些嘆息中,可能是有一部分是對於母子不能和氣相見的傷感。但更多的,李潼覺得應該是對他四叔李旦的失望。
相見之前,如此小心翼翼的佈置,這是下意識將自己擺在了母親的對立面上,這無疑會對李旦接下來繼承他母親的政治資產與威望極為不利。
無論此前是個什麼情況,但現在母子才是一體,她們共同代表着皇權。可是現在看來,李旦並不是一個有主見的人君,已經流露出一絲任人擺佈的苗頭,母子情的涼薄就通過這樣一個細節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當然,李潼也明白,這並不能怪他四叔。
任是誰被如此長期的幽禁、玩弄,妻子被虐殺、親故被迫害,自身性命都朝不保夕,而施加一系列迫害的還是自己母親,沒有幽憤至死,已經算是心性堅韌了,又怎麼能不在心裏埋下一個巨大的陰影?
就這麼又過了一會兒,李旦才在幾名大臣的拱從下登入殿堂。
李潼看到他四叔每往前邁動一步,身軀就無意識的佝僂一分,及至行入殿中,頭顱更是已經深垂於胸前,由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上一眼端坐在殿的女皇。至於他奶奶,嘴角的紋線則更加深刻,並隨意瞥了李潼一眼。
「臣、參見聖皇陛下。」
行入殿中後,李旦彎腰作拜,其他幾名大臣也都一同下拜道:「臣等參見陛下。」
武則天端坐殿堂中,等到眾人參拜完畢,才舉手指了指殿中空席並說道:「皇嗣入座吧。」
待到李旦步入席中坐定,武則天驀地揮手一拍御案,並怒聲道:「爾等諸卿,能不能告訴朕,魏王等弄權害政,伏誅當然。可是皇嗣安在苑中,為何要強行滋擾?」
聽到武則天陡作厲呼,殿中群臣心弦都是一震,皇嗣也終於抬起頭來望向母親,張了張嘴似乎是有話要說,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片刻後,狄仁傑才向前邁了一步,並正色沉聲道:「稟陛下,臣等並非趁亂滋擾。魏王等才不當中人、功不配國恩,不恭臣節,不服倫情,荒誕失禮,昧於大義。聖皇治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