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煙雨金陵。一筆閣 www.yibige.com處處花明柳媚,燕囀鶯啼。秦淮河南岸有石壩街,乃教坊司之所在。遠近皆花樓,官寮私館櫛比相鄰。三匹高頭駿馬穿街而過,馬上一少年公子、一謙謙老儒、一抓髻書童。樓頭紅袖頻招,嬌聲軟語此起彼伏。三馬不曾停駐,邊走邊看。
那書童忽抬手指道「三爺,看天上人間」
只見不遠處一塊牌匾比旁的招牌都大了三圈,上頭乃是渾厚蒼勁的四個大字天上人間。匾上有落款姑蘇林海。
三人坐在馬上遠遠的瞧了半日。老儒微微皺眉捋了捋鬍鬚「委實是林海的字。怪了。依着他的為人,竟肯替青樓寫招牌這裏頭只怕有什麼緣故。」
那公子哂笑道「此僧果然與眾不同。」又思忖片刻,「這趟金陵算來着了。」乃抖韁繩欲催馬上前。
老儒看了他一眼,遲疑道「三爺,您當真要去見一個開妓館的」
公子淡然道「林海是什麼身份。這和尚不見見怪可惜的。再說」他順着檐角懸的銅鈴往天上瞧去,「能寫出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的,豈能是尋常和尚。」便拍馬過去。
又見這天上人間門口那幅對聯頗為工整,寫的是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落款乃不明和尚。
天上人間的門子早已上前迎客,問可有熟識的姑娘。老儒低聲道「讓你們這兒管事的來見。」
「好說好說。」
門子將他們引入樓中,老鴇子也笑容滿面的過來招呼。老儒乃正色道「煩勞回稟一聲,我家公子求見不明師父。」
老鴇子微笑道「大爺,我們這兒只有粉頭、沒有相公。不明師父不接客。」
老儒皺眉。那公子含笑道「我們從京城來。方才在秦淮河上聽說了不明師父的詩作,覺之氣度不俗,特來拜訪。」
不待老鴇子答話,忽聽樓上嘩啦啦的響,並有咕嚕嚕聲與「哎呦」聲亂成一片。老鴇子登時撇下客人扯嗓子罵道「姓朱的你又作死嚇壞了老娘的客官、看老娘不剁了你的狗爪子下酒吃」說話間眾人已抬頭望去只見三四個男人順着樓梯滾將下來。早有小夥計跳上兩級台階,手腳麻利的將他們的身子卡住扶起。
樓角轉過一個笑容可掬的少年,身穿藍灰色布衫子,手裏捏了條白手巾倚在欄杆上道「大娘,不關我事。是他們自己強賴着要跟我比的。對吧,各位客官大爺」
那幾人這會子讓小夥計攙着站了起來,連聲道「不與這小哥相干」「是我們沒留神。」「嬤嬤,你莫那麼大聲嚷嚷看嚇着小哥了。」
老鴇子翻了個白眼抱怨兩句,上前向客人陪笑道「都是奴家的不是,沒照看好各位大爺。」
一個男人低聲問道「嬤嬤,這小哥是何人」
老鴇子道「大爺們大約不常來,不認得他。這小朱是我們后街開點心鋪、賣零嘴兒的。做的一手好桂花糖藕,我們姑娘都愛吃。今兒也不知是哪個饞嘴姑娘要的東西多、小丫頭子拿不動,他自己給送來。」
客官們點點頭,抬眼瞄那少年。少年閒閒的順着樓梯溜達下來,朝老鴇子作了個揖,揚長而去。
老鴇子這才回過身來向京城來客道歉「慢待」。那公子眼睛瞟了書童一眼,含笑道「有趣。」
書童忙捧哏「三爺,什麼有趣」
公子不答,轉頭瞧老儒。老儒抓了抓鬍鬚道「一個開點心鋪子的,行禮可為圭表,瞧着倒像是大戶人家念過書的爺們。」
老鴇子笑道「念書怕不是念的芝麻餅綠豆糕。」又求問客人尊姓大名。
公子眨了眨眼「京城衛若蘭。」
老鴇子神色微動,旋即笑道「原來是衛家大爺。」那衛若蘭與老儒互視了一眼。衛家和衛若蘭皆不是什麼大來頭,怎麼這老鴇子仿佛聽說過似的再說她沒聽見方才書童喊「三爺」麼卻見此女襝衽行禮道「既如此,煩勞三位大爺稍等,奴家須得請示一番。」遂喊來兩個粉頭請他們到靜室暫坐。
過了足有兩柱香的功夫,老鴇子走了進來。她身後跟了個丫鬟打扮的姑娘,十五六歲,氣度大方美貌奪目,半分不像下人。丫鬟上前行萬福道「請衛大爺跟奴家來,我們師父有請。」
衛若蘭等人遂跟着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