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過,習慣了早睡的太夫人卻依靠在羅漢床上,邊飲茶邊同郝嬤嬤閒話,換了睡袍,散了頭髮,累了一天此時有些睏乏。
燈火閃爍,門口旋進一股風,施耘天急匆匆走了進來,他剛回府,侍硯和侍墨就稟報:「太夫人讓侯爺回來即過去。」
施耘天看看沙漏,不知母親這個時辰叫自己作何,連衣服都沒換就來到太夫人的福安居,福祿堂是太夫人白日裏小憩和處理家事的地方,福安居就是臥房了。
見施耘天到,郝嬤嬤就近搬了張粉彩花鳥圖瓷墩放在羅漢床前,太夫人立即呵責她:「你和我一樣都是老糊塗了,這天還沒到酷熱之際,瓷墩涼。」
想自己征戰邊關什麼苦沒吃過,數九寒冬,渴了飲雪困了坐在冷硬的地上睡,施耘天有心勸母親不想郝嬤嬤來回折騰,終究還是沒有開口,索性全了母親的愛子之心。
郝嬤嬤隨即把瓷墩搬走,喊外面值夜的兩個婆子進來,抬了把紅木太師椅給施耘天,又放了條赤金撒花的椅搭。
「母親這麼晚若何還不歇息,當心才好的身體。」施耘天坐下,接過郝嬤嬤捧來的茶卻遞給太夫人。
太夫人擺擺手:「我不渴,你吃吧,侯爺最近早出晚歸在做什麼?」
施耘天也不隱瞞,呷了口茶道:「母親還記得被我們趕出詩文雅齋的時無聲?」
太夫人點頭:「京師第一才子,婦孺皆知,我雖深居簡出,聽那些丫頭媳婦們整日的說,也記得了,何況這時無聲是我授意你趕出詩文雅齋的,侯爺提他作何?」
施耘天道:「這時無聲攤了人命官司,花羞托我過問下,果然是個冤案,今兒是他無罪釋放的日子,現下他窮困潦倒,我齎錢百兩,希望他藉此發奮,才有所用,為朝廷效力。」
太夫人現出一絲絲驚訝,不是因為兒子慷慨施捨時無聲百兩銀子,而是因為施耘天直呼花羞的閨名,不像以前叫她柏小姐或是柏姑娘,揣摩兒子同花羞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如何感情就突飛猛進了。
也不好問的太直白,於是就從時無聲作為切入,道:「那時公子同郢城伯的女兒怎麼回事,為何柏姑娘託付你過問時無聲的案子?」
施耘天淡淡一笑:「母親還是忘了,時無聲同嘉府三小姐兩情相悅,花羞是為了她表姐,聽說三小姐自時無聲身陷囹圄就大病不起,拖下去只怕命都沒了,花羞當然着急,也偏巧她隨着嘉太太來我們府里做客,所以就對我說起,舉手之勞,我去刑部查了查卷宗,既然是冤案,當然得釋放。」
聽聞兒子對花羞惟命是從,太夫人有些不高興,酸酸道:「叱咤風雲的騰驥大將軍,對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唯唯諾諾,說出來真是難以讓人相信。」
施耘天察覺出母親語氣中的嫉妒,忍俊不禁,握住她的手道:「您不是說花羞老成持重,若何又說人家乳臭未乾了。」
太夫人發覺自己失態,辯解:「她才十六歲,嫆兒都十二了,本來就是個小女孩。」
施耘天沿着母親的胳膊一路按摩下去,人老了,經常胳膊腿酸痛,剛好他是個習武之人,懂穴位,按摩一陣後太夫人就會渾身輕鬆,他邊按邊道:「哦,您的意思,十六歲太小,是不是想把錦珂留到二十六歲再嫁出去,還有嫆兒。」
提及嫆兒,太夫人才想起自己找兒子所為何事,轉了話題道:「今兒汪家二小姐來了。」
施耘天眉頭一皺,沒有接話。
太夫人發現他的不悅,卻又不得不說:「子譽子耀嚷着管二小姐叫娘親。」
施耘天沉下臉:「兩個孩子越發不懂事了,都是我疏於教導,橫豎我於家休養,此後就把子譽子耀放在我身邊。」
太夫人立即道:「你一個大男人,你房裏的也多數是小子,怎麼能照顧好孩子,還是放在我房裏,你也彆氣他們喊二小姐為母親,總歸月涵同她妹妹長的太像,另外,二小姐同三個孩子有親緣關係,孩子們喜歡也在所難免。」
施耘天仿佛感覺母親接下來要說什麼,畢竟汪玉涵想嫁給他是由來已久之事,他正了正深衣下擺,探尋的問:「嫆兒亦是如此嗎?」
太夫人認真的回憶下,拿捏不准孫女的心思,然嫆兒畢竟說除了姨母不接受任何人做自己的母親,於是道:「應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