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排名固然是皇帝一言而決,但朱翊鈞的這個決定還是鬧得滿殿譁然,郭朴其實剛才看過文章就知道那文章定是高務實所寫,雖然因為呈給皇帝之前按例不能拆彌封,但這場殿試是沒有謄正官的,也就是說,交上來的文章都是考生的墨卷,只是單獨彌封姓名等資訊。
高務實是他的學生,他豈能認不出高務實的字來?而且他基本可以確信皇帝也認識高務實的字,要不然剛才皇帝拿到那墨卷只看了第一眼,為何就有「眉頭一挑」的神情?
但是即便這卷子就是高務實的,郭朴此時也必須站出來反對朱翊鈞直接取中他為狀元。
此時丹陛之下大嘩,郭朴趕緊出列奏道:「老臣有事啟奏。」
朱翊鈞這時已經把那「第一甲第一名」六個字都寫好了,見郭朴出列,還是點了點頭:「元輔有話請說。」
郭朴面色肅然,雙手一舉芴板,朗聲道:「老臣方才是對此文表示讚賞的,但老臣反對皇上此時便決定此卷名次。」
朱翊鈞微微蹙眉,問道:「為何?」
「皇上,今日前來殿試之貢生共有三百零三名,方才第一批交卷者不過六十人,臣等已然審閱的不足三十,而皇上親自看卷的,甚至只此一篇。如此便決定本榜狀元,於其餘三百零二名考生殊為不公,是以老臣請皇上收回成命,且看過其餘文章,詳加對比之後再做聖裁,庶幾愈見公正。」
一般來說,朱翊鈞對郭朴這位僅剩的顧命之臣還是很尊重的,至少在面子上從來沒有直接反對過他的意見,不過今日看來是要開洋葷了。
朱翊鈞稍稍沉吟,站起來道:「此卷之上,朕已有御筆硃批。」
皇帝此言一出,殿中再一次大嘩!
因為,這句話的殺傷力實在有些大——眾所周知,「君無戲言」,皇帝是言出法隨的,說過的話都必須兌現,何況已經落筆成文?
但是,殺傷力最大的還不是這卷子上的「第一甲第一名」不能更改,而是皇帝的這種態度。這絕非先帝穆宗的風格和脾氣,而是世宗嘉靖的風範!
朕就是要這麼做,你待怎的!
但凡在世宗朝就開始做官的人,沒有哪個聽了這句話不大驚失色的,畢竟誰都不想過那種每天膽戰心驚的日子——天天挖空心思琢磨皇上在想什麼,一個不好就是貶官、廷杖打死,那日子可不是人過的啊!
不過朱翊鈞到底沒有他爺爺那麼強硬,見場面有些失控,心中微微一緊,補充道:「殿試選才,惟君上之斷而用之。此文一字不易,皆合朕意,何以不能為狀元?不過卿等仍可繼續讀卷,若果有佳文可勝此文,朕自會再行斟酌。」
郭朴心中暗道一聲糟糕:皇上若是一力堅持到底,根本不管群臣議論,那也就罷了,畢竟用人之事,說到底的確是皇上一言而決的事。可是現在皇上偏偏又開了一道口子,這就顯得他的意志仍然不如其皇祖世宗皇帝那般堅決,如此群臣恐怕不僅不領其情,反而會認為應該趁此機會把這種「深肖世宗」的苗頭扼殺於萌芽,以免他親政之後真如世宗皇帝那般視滿朝文武如草芥,不聽勸諫,一意孤行。
但郭朴為難的地方也在於此處,雖然「高黨」的一貫宗旨是挾聖意而理天下之政,可畢竟高黨之人,仍是文官!他郭朴固然是現在高黨執牛耳者,但他同樣也是文官,也必須考慮文官的利益。倘若皇上將來真如世宗一般,對高黨而言……只怕也很難稱得上是好事。
這麼一猶豫,他就沒能立刻站出來表示同意。
但他這個態度,無疑就讓其他人感到振奮了,認為這是元輔在暗示,國朝制度不能輕易,必須對皇上這種無視百官的態度做出回擊!
於是立刻有人站出來道:「皇上,國家選才固然是人君之責,卻也是天下之責。何況國朝自有祖宗典制,聖祖神宗垂於當世,其時定製如此,豈能沒有深意?今皇上見一葉而不覺障雙目,窺一斑而以為見全豹,臣竊以為不可,請皇上三思。」
朱翊鈞暗中着惱,但又怕自己一意孤行,到時候被人在母后那裏告狀,說是擅改祖制。母后雖然很少過問政事,可是對於祖制卻越加維護,若出現這種情況,少不得要被母后罰跪……
那官員說完,眾人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