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發前幾小時,衛來收拾了行李包,去附近的桑拿房洗芬蘭浴。
入口處的矮牆下,很多裹毛巾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煙,喝啤酒,衛來把行李包塞進寄物櫃,在淋浴房大略淋過,進了桑拿間。
空氣熱而濕潮,人意外的多,白花花肌肉鬆弛的赤-裸身體在濃重的帶木頭馨香氣的水汽間若隱若現,
他選定了位置坐下,很快汗流浹背,陸續有人受不了炎熱和炙烤退出,過了會,有個熟悉的身形進來,抱着浸軟的樺樹枝。
衛來抬高手臂,給他示意。
麋鹿在他身邊坐下,分了一半的樺樹枝給他,動作幅度誇張,很是咋呼地用樹枝幫衛來拍打身體,也幫自己拍打——臨近的人大概是煩他,或遠遠坐開,或去了別的桑拿間。
兩個人,毫無公德,獨佔了大半間。
互相交換手腕上的寄物櫃鑰匙,吩咐的話,都是麋鹿在說。
——「都安排好了。我會把你的行李拎去車裏,到時候,你帶岑小姐從後門出,沿車道往下走一段,車子會停在路邊的林子裏。」
——「沙特人分了明暗兩條線,明的,在索馬里首都摩加迪沙有個談判專家團,說是專門尋求跟海盜談判的,接受採訪、開記者會、時不時發個譴責呼籲;暗的就是岑小姐這條線,不敢對外,怕出差錯,要秘密進行。」
——「他們裝着一切正常,接受了你的建議,還按作廢的那份行程訂票。沒人知道你們其實改了路線,今天就會走。」
——「寄物櫃裏有手機,新卡,號碼只有我、可可樹、沙特人和虎鯊那頭知道。虎鯊做了這麼大一票,據說心裏也很慌,行蹤比以前藏的更緊。見面地點遲遲沒定,要等他通知。」
……
萬事具備,衛來也在熱蒸汽里熬到了極限,起身離開時拍了拍麋鹿的肩膀:「回見。」
上次說「回見」時,是去拉普蘭,時長四個月。這次,時間應該會短一些。
他先去冷水房,站到噴頭下把開關調到「全冷」,冷水兜頭罩臉傾瀉而下,張開的毛孔瞬間收緊,幾近變態的爽意遊走全身。
擦乾身體,打開寄物櫃。
先看到一張卡片,麋鹿的手筆,洋洋灑灑,祝他一路順利,卡片上有濃重的香水味,伊芙的香水估計又被麋鹿偷噴了不少。
然後是一整套新衣,小到內褲、襪子,大到外套、皮帶,無所不備,同之前一樣,沒有品牌,特別定製,對他的喜好和尺寸都掌握的更加精確。
衛來穿好衣服,擦乾頭髮,最後從寄物櫃裏拎出一個禮品包來。
禮品包沒封口,裏頭有路費,美元歐元克朗都有,手機,一張邀請券,一個薄皮的鐵面人面具,屈指彈上去鏗鏗響。
***
第三次到岑今這裏。
天已經全黑了,別墅內外燈火通明,有音樂聲,像倒流香的流霧,向着傾斜的低處路道捲來。
衛來站在黑色的樹影里,聽了一會。
那是很老的歌,槍花樂隊的名曲,《don』tcry》,槍花樂隊的歌,歌如其名,憤怒激烈,總像要捶爛世界,但唯有這首,滄桑哀婉,繾綣傷情,據說唱哭過千萬傷心人。
傷心人別有懷抱,懷抱里總有一首歌。
再走近些,音樂里攪拌了嬉笑、喧鬧、大聲的說話、樂器調音,混成一鍋雜醬,再聽不真切了。
門口處有人攔着,請他出示邀請券。
衛來遞券的時候,才發現券面上印的是英國威爾第歌劇《假面舞會》的海報,邊上一行字,標註是ll寫的同名歌曲的歌詞。
——在這寂寞舞會裏,我們真的感覺快樂嗎?
沙特人做事倒是精心,一場用於遮蓋的派對,居然連邀請券都做的這麼精緻。
他帶上面具,推門進入大廳,裏頭燈光昏暗,陰影、聲浪和自助酒水間出入各色人物:防護鏡碎裂的二戰飛行員,星戰里的黑武士,還有帶金色假髮套的夢露。
抬頭看,岑今伏在二樓的欄杆處,穿銀灰色抹胸緞面拖尾晚禮服,戴水鑽的肩鏈。身後一襲黑色的大幕從天花板垂下,將樓上房間全部遮擋,幕布上是蝙蝠俠,幅翼狀的披風迎風展開。
她指間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