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師爺拍拍身邊的鶯鶯燕燕,便有兩位女子,站立起來,為譚師爺穿好衣衫,九位可人兒在譚師爺臉上、脖上一陣親吻,含情脈脈地送其出了「鳳戲閣」……
其時朝霞滿天,譚師爺站立高樓之巔,俯瞰樂州,憑欄長吁,遠處的凌江,宛若一道細線,在霞光映照中,乍白乍金,明滅點點……
譚師爺接過侍女送來的烏雞湯,喝下兩碗,又吃了一籠素餃,這才對身邊那位清瘦老婦說,「去通報何老闆和余團長一聲,我有事求見……」
譚、余、何三人進入一密室之中。
何老闆拱手相問,「譚師爺,昨夜鳳戲閣一眠,那些個小鳳凰,有沒有把譚師爺侍候好?」譚師爺微微一笑,撫須頜首,「嗯,不錯不錯,妙不可言哉……」
余團長是個急性子,迫不及待地問,「譚師爺,一夜工夫,不知譚師爺想到了什麼良策?」
譚師爺倒不緊不慢,微閉雙眼,輕輕吐口,「不知道二位,可否聽說過『取湫』一事?」
「取……取湫?啥……啥啥湫?取啥湫?」余團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眼睛忽閃幾下,舌頭囫圇着,一臉疑惑……
何老闆倒是自若,朝譚師爺拱手以禮,「譚師爺,我二人皆是俗世愚者,肚子裏沒有多少貨物,哪比得譚師爺學富五車,飽讀詩書?恕何某淺陋,取湫一事,實在聞所未聞,還望譚師爺明示……」
「取湫,乃是求雨之一形式也。簡而言之,便是將深山幽洞中的泉水取來,供奉於龍王廟前,祈望天降甘霖,潤澤眾生……」譚師爺將衣擺一撩,兀自站起身來,背着手,在密室中悠悠踱步,何老闆和余團長遂也起身,靜靜站立原地,怔怔看着譚師爺,靜待細訴……
「有關取湫之事,《天象陳考》、《樂州志》、《羽化風雲集》,以及《龍雨經》中,皆有記敘……對了,前清樂州原公進士尚錦吾老先生,也曾寫過一篇遊記《滴水岩記》,其間也對取湫進行過描述——『山若青黛,水聯碧珠,遠觀而生陡然,近相則其境幽幽。叮咚墜聲,樂而心馳,修竹婷婷,薄蘚絨絨。其洞不過碗口,其闊止可人肩,探首於內,渾然幽黑,便是白晝艷陽,入而倏得子夜……」
何老闆聽得津津有味,余團長則是半迷半懵,但二人皆不插話接言,只任譚師爺背手踱步,一說詳情……
「湫者,低洼之水,陰涼之潤也,也可解作幽暗之泉,人跡罕至,人眼鮮見之水,其不為常也……《龍雨經》第九卷第五篇有云:『伏地龍,匿於土,沖化開,萬虛生,通匯海,得遇融,幽泉處,龍涎縈,解白甲,開萬空,千江溶,萬波平,滔滔者,皆無動,集龍涎,呈於明,陰陽化,風雲中,上隨潤,下以通,雨氣至,甘霖生,淋漓地,青苗萌……」
譚師爺正口若懸河,轉頭一瞥,但見余團長輕輕以手拍口,想打哈欠,又不便明着打,只得強忍着,料想他昨夜定然疲勞,今晨仍睏乏,便故意咳嗽一聲,換了一種敘說方式——「這具體說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湫水就是那種一般人很難見到,僅存在於人跡罕至之地的泉水。相傳龍在海里,出海入海,有許多渠道,上可飛到天上,騰雲駕霧,下可鑽入地下九層,憑藉地下幽泉之流……於是,《龍雨經》上說,這湫水便是龍的涎水,因人間不得多見,少之又少,所以,龍對其頗為珍視。倘若遭遇大旱之年,反覆求雨不應的話,便可以到幽洞深澗之中,去取那湫水龍涎,來供奉於龍王廟前,只要湫水龍涎昭然於普羅大眾眼前,龍王便會乘風運雲,施法造雨,令天降甘霖,形成大水,融匯龍涎……由此,旱情便得緩解,百姓莊稼可望也……」
這下,余團長總算是聽明白了,不再睏乏,連連點頭示贊,「嗯,有意思,有點兒意思哈……譚師爺的意思是,派陳叫山那伙人去取湫?」譚師爺點頭稱是。
「可是,這取個水……又有什麼稀奇?又怎會置陳叫山於死地呢?」余團長遂又發問,「這小子一身蠻力,抱個石獅子都不在話下,莫說是一罈子水了……」
譚師爺微微一笑,笑容諱莫如深,卻並不接言……
何老闆一直低頭深思,猛一激靈,便問,「請問譚師爺,那這取湫之地,究竟是在哪裏呢?」
「北山之北,滴水岩白龍洞之極深處……」譚師爺淡淡地說。
第五十九章 取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