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海聽兒子說完今天發生的事後,沉默了很久。
秦簡來找父親時,胸口就象是燒了一把火似的,但如今,他平靜下來了,火也熄滅了大半,看着父親的反應,他開始遲疑:「您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勸阻母親?不該把事情直接告訴三叔祖和趙陌?」
秦仲海嘆了口氣,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傻小子,我怎麼會這麼想?這事兒你應對得非常好。王家行事猖狂,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王曹若真的成了事,我們家定會受連累。你三叔祖又深知你母親與王家的關係,豈有不疑心之理?原本長房與三房才緩和的關係,又要變僵了。需知你三叔祖已經得了皇上所賜的府第,只要謝家人搬出來,他隨時都可以帶着一家子遷居隔壁宅子。別看兩個宅子只隔着一道巷子,若他惱了我們,存心疏遠,我們便是再用心討好,也是無用。你三叔祖着惱,皇上也會跟着生氣,那時候就是我們家倒霉之時了。因此,明知道趙陌是你三叔祖庇護的孩子,我們又怎能坐視他受王家所害?不但不能當看不見,還要攔着,甚至幫他的忙,替他出了這口氣才是。」
秦簡忙道:「這麼說,父親也覺得王家的想法不可能實現了?」
秦仲海笑笑,眼中閃過不以為然:「他們的想法?終究只是他們的想法而已。王家有聖眷不假,但聖眷都在你曾外祖父身上。若不是皇上看在他老人家面上,又怎會重用王大老爺?王家行事,可從來都不算光明正大的,有的是人看他們不順眼。你只需要敬着你曾外祖父就行了,旁人無須理會。」
秦簡想了想:「其實兒子還是有些擔心的,七表姑父趙陌的父親,他確實挺得皇上看重的,外頭早就議論紛紛了,說晉王世子不成了,估計皇上要過繼的就是他。否則,對他如此看重,又一再給他要緊差使,怎會連遼王世子的爵位都沒有定下來?這是怕定了之後,將來再過繼會麻煩吧?我還聽姚家那邊的舅舅們私下說,這大約是皇上留着遼王世子的位子,日後好與遼王爺討價還價,讓遼王爺答應把嫡長子過繼,作為交換,皇上會冊封遼王繼妃之子為世子。」
秦仲海啞然失笑:「這些都是小道消息罷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皇上要怎麼決斷,那是以後的事,太子殿下還在呢。皇上春秋鼎盛,尚不必為這種事擔憂。退一萬步說,皇上真要過繼趙陌之父,又怎會不把人查得清清楚楚了?若趙陌之父是會被王家左右的庸人,皇上絕不會選他。宗室子弟多着呢,幾位王爺都有兒子,其中不乏英才,誰能說皇上眼下就看中了哪一個呢?」
秦簡想想也對,就放下了心。他哪裏知道,他父親秦仲海此刻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回事:王家行事太過分了,現在三叔秦柏與當事人趙陌均已知情,皇上又早就見過趙陌,清楚他的身份,秦家長房無論如何也不會幫着王家加害趙陌。為了親戚間體面,秦仲海自己身為王家外孫女婿,不好將王曹公開扭送官府,也不能把這件事公佈開來,打王二老爺的臉。可是人已經抓了,事情無法扭轉。若照秦簡的猜測,王家在承恩侯府里不缺耳目,他們很可能已經得到了消息。秦家與王家即將交惡已成事實,與其留下隱患,讓王家的女婿日後登臨大位,王家懷恨報復秦家,倒不如秦家出面,直接壞了王家的盤算。不過就是一個趙碩罷了,遼王府嫡長子,有聖眷在身,已足夠風光了,何必非得肖想那個位子呢?至於他們秦家,或許可以靠着這次機會,把因為父親秦松失去的榮光,慢慢找回來
不管他做了什麼,這回三叔祖秦柏就算是為了趙陌,也會支持他的,那皇上就不可能怪罪到他身上。至於王家老老實實做官就得了,成天做什麼外戚夢?真當外戚是好做的麼?
他們秦家,可沒少吃這外戚的苦頭!
秦仲海安撫了兒子,就讓他回院子去了。現在天色已晚,將近二更天了。秦簡明兒還要早起去上學呢。有大人擔事兒,小孩子家還是安心睡覺去吧。
秦仲海自己則回了盛意居,誰知妻子姚氏處理王曹的事,也耽擱到很晚,幾乎是跟他前後腳回來的。一進門,姚氏看到秦仲海已經坐在屋子裏的,臉色頓時一變,勉強笑着說:「二爺今兒怎麼回來了?不是說,為了替侯爺上請罪摺子,二爺今晚要在外書房歇下麼?」
秦仲海問她:「你上哪兒去了?這時候才回來?」
姚氏怎敢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