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雅居,他們只見到妖艷的紫榴花。
紫榴花本來素雅,幽香,如今串串兒從檐上傾落,白牆素瓦,寬敞大方。不知為何,這樣的佈景令十六想起某位風姿綽約的女人,她輕沾紫帕,一身綾羅,沒有哪個男人能逃過她的一眼。十六如果沒有猜錯,白龍山這樣的靈韻寶地一定會有位「山神」。迷迭香已在居前迎接,她作了個揖,「想必大家已在嶺南鎮見過我了,客從遠方來,有失遠迎。」
蘇秀娥有些憤恨地盯着她,忽然悄聲走到她身後,狠狠揪了下屁股。
「哎喲!你、小小花妖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蘇秀娥轉身跑到十六身後去,迷迭香要打她,隼洛溪在雅居里靜靜地看着。迷迭香就不敢再動,她知道這群人是客,隼洛溪教育她們人類的禮節與知識,但也讓她們切身體會過人類的恐怖。她只好賠個不是,「諸位見諒,請隨我來。」
蘇秀娥冷冷地笑,迷迭香對着她「哼」一聲。
當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整座屋朝南,溫暖如春,眾人已覺得燥熱,尤其安楠,她不耐煩地脫下大白襖,嘀咕着,「哇噻,沒想到靈韻真能積攢到這種地步,也只有這個地方才能令那短命鬼多活點時間。」
隼洛溪好像聽見了這句話,嚇得安楠一個寒噤。
他說:「我不喜歡別人說我短命。」
安楠道:「我去,命是天註定,你本來就短命,還不允許咱們抱怨抱怨?」
隼洛溪忽然笑得很開心,「若你不敢承認自己說過這句話,我反倒要殺了你。像你這樣直來直去的性格,我很中意。」
安楠不自覺地臉紅,她很少被人誇讚,而誇讚她的又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怎不有些怦然心動的感覺?隼洛溪輕輕一笑,竟讓少女的心破碎。安楠這才有機會看清他的容貌,心說:好俊的小哥哪。忽然不再希望他短命,如果老天要他就這麼死去,那世上所有男人的美貌都會被拉低十個百分點。
蘇秀娥看他坐下飲酒,卻覺得此人與十六莫名相稱。
他喝酒,只喝最醇最烈的酒。隼洛溪請十六在對面坐下,他說:「你不喝酒,那你喝什麼?」
十六道:「清水。」
「水沒有任何飲頭。」
「但一切都建立在水的基礎上,水可返本歸元,它是生命的源頭。或許你覺得一杯水索然無味,加上油,它成為湯;點上茶葉成為茶;發酵則為酒.......它有千萬種機會變成千萬種形態。走上哪條路都是它們自己選的,一泓清流、一股香茶、抑或灼喉的烈酒。」
隼洛溪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喝酒。
「就像酒有着獨特的魅力,喝了一口就會喝第二口,從前我也不喝酒,因為喝酒會使手抖,拿不穩劍。」他的手又在顫抖,直到灌下了第三杯酒才停止。「直到我發現喝酒能緩解痛苦。」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十六道:「莫忘初心,人總喜歡繞路,看見一座山就像看看山後面是什麼,還是一座山。就這樣走過無數座上之後,最終仍舊回到原點。酒到盡處,是否也和水一樣索然無味?」
隼洛溪沉默了一會,「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十六道:「人的話包含了太多道理,有些人說真話,有些人說假話,真作假時假亦真。我想如果人永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世上便也沒有那麼多是非恩怨。」
隼洛溪只是笑,驀然回首,人間不過許多愁。
在他有限的生命了,他縱馬江湖,問心無愧,以凡人的軀體對抗六尾靈狐甚至法力更高深的妖兵,他確實是位頂天立地的劍客。
但不夠,他活得自覺太少了,「你看出來了,我一直在等一個人,但我永遠不可能再等到他。六天。」他重複了這個時間,然後順手幫十六整好衣領,「你作為我人生最後一個對手,我將後山的修煉寶地交給你自由使用。」
「寶地?」安楠在遠處聽見這兩個字眼睛都直了,她經過日不落峰的時候,看見霞光從後山發出,驚塵絕艷,是無數奇珍異寶才能發出的光輝。
十六道:「我並不需要。」
「你不需要?但你體內的妖物需要,最後一戰,我想有出第二劍的機會。」隼洛溪的眼裏露出一絲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