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墨竹的哪句話觸動到我,心口湧出難以名狀的哀傷。
來不及細想,也不敢細想是哪句話令人感傷,傷春悲秋不是我的作風,可是就是覺得很悲傷,那樣美麗優雅,有着世上最美妙的聲音,不該這樣的悲傷,為什麼會覺得悲傷?
世上僅只一隻……是寂寞嗎?是因為同樣寂寞而悲傷嗎?
墨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我的異常,繼續淡淡道:「我教你一句咒,你隨我念……」
教我咒語?太棒了!可以不用掃地了?
「什麼法術,做什麼用的,能不能幫我掃地呀……」
墨竹鄙夷地瞥眼看我。
我一拍腦門真是一興奮又脫口而出,忙改口,「……就可以節省時間,能研究更多美食嘛,仙人您繼續說,我不插嘴了。」
墨竹眼眉上揚盯着我的眼睛,我心慌只能又低頭不看他,難道眼圈紅了?丟人啊。不過終於能學到東西太棒了!
法術有點長,我背了好幾遍才念熟,而墨竹似乎有些後悔教我咒語了。
我一直背到第二十五遍,也可能是第三十五遍,我終於見到了墨竹冷臉以外的表情,他的眉頭皺了又皺,耐心變為不耐煩,不耐煩轉為惱怒,額心微起,極力克制又忍不住想生氣,蠻可愛的。
就在他要爆發憤然離席時,我突然念順溜了,藍光大盛,玉石竟完全幻化成青鸞,寸大的青鳥圍着我緩緩低飛,耀眼的藍光柔和優雅,在空中留下絢爛的曲線,不可言喻的光華。
青鸞繞了一圈後,落在石桌上,化為三尺六寸的五弦琴,但似虛影不可觸摸。
他瞬間明白我是故意逗他,故意念不好。其實我在春歸閣雖不說博覽群書,但要每天得做雜活又要學習那麼多東西,強記的能力還是有的。
墨竹頓時說不出得又氣又急,我弱弱地伸出手心給他打,從前我惹鴇娘生氣時,都是這麼討好的,每次鴇娘見我主動討罰,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也捨不得打了。
墨竹無奈地彎嘴,露出類似於笑的表情,果真也就沒打我,也就果真不生氣了,再怎麼說我還只是十三歲的小女娃嘛,只是太無聊了想逗逗人開心,大人不記小人過。
我心裏嘿嘿直笑,「新鴇娘」對號入座了。
回過神看石桌上的五弦琴,墨竹道:「試試吧。」我早就看饞了,幾個月沒捻着琴弦,而且如此漂亮神奇的五弦琴,居然有這樣的法術可以把玉石變成琴弦,怎能叫人不心痒痒,早在千里觀時就對五弦琴好奇不已。
輕觸琴弦,空若無物卻有聲音,如珏聲如鳥鳴。
一曲,似曠野中有風呼嘯而過,山林里流水寂靜流淌。
就在我沉浸之時,鸞琴忽然一顫重新化為玉石,剎那間四周寒意逼人,殺氣涌過,抬頭就見師父站在亭外。
「墨竹前輩……」師父驚呼,既氣憤又無耐。
半夜師父忽然到訪,半個月不見,我差點忘了有這個師父,趕緊起身下拜。
可是墨竹仙人對着白掌教卻笑起來,道:「我這不是正遂了你意,你倒是為何驚慌?還是說此時你又捨不得那鸞鳥了?」
掌教怒目而視:「雖然您現在乃凡人之體,但在下敬您當年風骨,尊為前輩,侍奉在此,雖然確實有求於您,但這百多年為您專辟一峰,好生侍候,不曾虧待,仁至義盡,您為何將在下多年心血傳於一小兒?」
天際划過一道刺目的閃電,我的心一顫等着雷聲炸響,然而這聲雷卻始終未曾響起,懸在心口慌慌不已!
這玉石是師父多年的心血,墨竹怎麼可以擅自將她傳給我?
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知道自己做了很難挽回的錯事,沮喪地抬頭看師父,等待師父的責罰,就見他眉宇間煞氣逼人,倒是沒對我怒目,而是盯着墨竹。再看墨竹仙人,卻仍是一臉淡漠,無所謂,更無所畏懼。
「你當真要我說出來,你那倆好徒兒……」墨竹尚未說完,掌教已怒不可遏,與平時和藹又戲謔的模樣判若兩人,他着魔般一記掌擊,墨竹竟毫不抵抗,受了這一掌重重落在亭外,口中鮮血不止,沒一下就暈過去。
掌教這才猛然清醒,瞬間移到墨竹身旁,小心扶起,又迅速消失,只留下一句「貼身而佩,勿再妄動」
四十二鸞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