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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設想是未知數,但這個領域的入門處,的確只能從廖世那裏取得。
嚴行之知道,如果憑藉祖父現在在醫界裏的聲望,給廖世施壓,讓他配合幫忙,他一定會給幾分面子。但學醫這種事,不同於交易,不是師父傳多少,徒兒就能領會多少。這種學問要時間的積澱,而祖父的學識已經臨近固定模式,讓他晚年再求學別派,顯然不行,這事還得年輕一輩拾起來鑽研。
嚴行之認為自己身為嚴家後人,便也有一份義務,致力於攻克困擾嚴家多年的怪病。哪怕完成這樣的目標,需要借用別的學派的力量,看起來似乎對祖父一生積累的學識有些不敬。然而,邁過這道難關,不是靠繼承祖業就可以完成的,若要追究起來,祖父年輕時,也不止是求師於一門。
良久不聞嚴行之再開口說話,不知怎的,從不在意旁人感受的廖世忽然心生一絲自責,好像自己說了非常刻薄的話,傷了別人的心——其實他常這麼幹,只是今天少有的這麼有自知之明。
遲疑了一下,廖世忽然勒馬停步,轉過身看着嚴行之,緩言說道:「要遠行,也別這麼個走法,至少給家裏留封信。」這話說完,廖世已從衣袋裏取了兩個小藥瓶子在手。這瓶子是沒有瓶塞的,因為瓶口被他鑄合了。就見他捏着兩個瓶子正對着一磕,瓶口破碎,算是開啟了瓶蓋。把兩瓶液體合成一瓶之後,他便將瓶子遞近嚴行之。
「藥水不多,字要少寫,寫完了我帶你去京都。」
嚴行之見狀先是一怔,想不到廖世居然鬆口了,主動的要帶他同行。很快他也回過神來,略一琢磨,就要脫了外衣做紙書寫。卻被行在他身邊的邢風制止了。
邢風已經跳下馬背,把自己的外衣脫了,覆在馬背上,然後認真地道:「行之。用我的衣服寫,我會幫你把信帶到。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跟着這位長輩遠行,還走得這麼急,但我知道你不會是無理衝動的人,一定有這麼做的原因。你這次遠行。什麼行李也未帶,一路上要多保重,這天氣,似是要下雨的樣子,你要當心保暖。」
嚴行之聞言心中一暖,順手在馬背負着的一捆枝葉里摘了一葉卷作了筆,抓緊時間在邢風的衣服上書寫,同時還緩言說道 「邢風,這位長輩就是我這些天常對你提到的藥師,我跟着他同行。我家裏人會放心的。」
邢風聞言,禁不住又將一旁那馬上老頭多看了幾眼。他有些難以想像,嚴行之無比崇拜之人,竟生了這個模樣。但等他迴轉目光,看着嚴行之正用樹葉沾着瓶中液體書寫,邢風記得,剛才那位長者當着他的面配藥,瓶子裏倒出的液體是無色的,但此時嚴行之手中捏着的葉子筆尖,卻是一點有些刺眼的殷紅。
他頓時又覺得無比驚訝。對那長者的看法,已經發生急劇轉變。再看那人的外貌,與其手中鼓搗之物聯繫起來,只覺得頗為詭異。
廖世早就不怎麼在意別人對自己投來的異樣目光。雖然他曾經也非常想向別人證明,他本來面相生得很英俊,但失敗次數過多,他漸漸的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此時對上那少年帶着些不可思議神色的目光,廖世很容易領會這種目光所代表的意思,對此他早已習慣了無視。但當他看見那少年對瓶子裏鮮紅的液體也流露出不可思議神情時。他終於開口解釋了一聲:「瓶子裏本來是用作洗傷口的藥,藥性溫和,不會像類似它的東西那麼可怕。」
初時看到那紅色液體,邢風的確有將它比做血水的意思,而嚴行之用這樣的「墨」來寫家書,會不會有些忌諱?但他很快也明白過來,身為獵戶家的孩子,他還沒嗅過不帶腥味的血。不過,在聽到那長者的一聲解釋後,邢風感受到了對方的細心之處,漸漸也對那長者心生些許敬意。看來……嚴行之無比推崇他,的確是有硬朗道理的。
嚴行之留給母親的家書,簡短得只有一句話,很快寫完。拜別邢風,他便與廖世一道驅馬狂奔,絕塵而去。
急行一個時辰,見坐騎開始嘴角生白沫,廖世只得暫時放慢速度。他的馬昨天狂奔一天一夜,已是累得夠嗆,回程得稍微悠着點了。不過速度放慢,他也沒閒着,從馬背懸掛的布囊里拿出一隻盒子,取出裏面兩頁紙的雪蠶晶,然後解開自己的衣服,將兩張紙放了進去,緊挨着自己溫暖的胸腹,再合上衣襟,束好有點髒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