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烏黑烏黑的湯汁散發着苦澀的藥味放在紅木托盤裏端過來,張氏一看就是滿面隱忍和痛苦。身邊的媽媽便勸她:「太太忍些吧,這方子從閔地那邊傳來的,據說靈驗的很。生兒生女,想什麼來什麼。」
&忍着又能怎麼樣?一個個都咒我生不出兒子!」張氏捏着鼻子灌下去,又急忙漱口,又是清茶又是蜂蜜折騰過一遭。
&媽媽,你說該不是真有梅姨娘的小鬼兒在纏着我吧?」
這麼多年了,雖說言如海常在外地,但難得回來一次,都是努力耕耘,張氏也是憋足了勁兒奉承,連交歡之後腰下墊着枕頭翹腳的法子都用了,可是哪怕她翹的腿腳發酸也沒見懷上胎。早先她還膽氣壯,可這麼多年折騰下來,也不得不狐疑,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邪鬼魘害她的子孫。「再不然就是許氏?這麼多年陰魂不散,恐怕我生了哥兒動了她兒子的嗣位?還得再去請道符回來。」
孔媽媽乃是自幼跟她的乳母,向來與她一條心,聽了覺得不妥:「太太不可莽撞,老爺當初與許氏鬧的不愉快,也是為着她倨傲好妒。但如今人已沒了,就多多想起她的好來。又有大少爺,頂着那麼一張極相似的美人兒臉出沒在老爺身邊,老爺便是想忘也做不到。依我看,太太還得堅持以往的做法,孝順,賢惠,寬容,持家,把老爺心板回來。您想想,當初一絲衝動害死了梅姨娘,老爺暴怒,差點把您送去跪祠堂。後來費那麼大勁兒才扭轉到現在這種和樂的局面,可萬萬不能再衝動了。」
想想當初,張氏也是心有餘悸。梅姨娘是老太太選來的良妾,正經人家的女兒,先是生了玉繡,若再添個哥兒,她這當繼室的原本就不好擺體面,到時候還不都騎到她頭上?卻不料一切計劃都應完美無缺,卻偏冒出言景行這個禍水。小小年紀怎麼有那麼深的心計?事情敗露,惹怒了老太太,直接讓她搬出了榮澤堂。
------鬧得她現在好好的侯夫人住不進正房,要住着什麼青瑞堂。青瑞堂原本不叫青瑞堂。聽說先故許夫人偏愛蓼藍汀,她便特意改了名字,立志要做出「青出於藍」的樣子。實際上她也確實做了,言如海要去西北,她主動配送丫鬟 ,言如海多看了哪個丫頭一眼,她也主動梳籠。不然也冒不出言仁行來。
&惠寬容,賢惠寬容!」張氏狠狠唾了一口:「寬容着寬容着,寬容出一窩狐狸精。」她既自己立不穩,又要假小意兒,那就由不得那些想攀高枝的丫鬟不動心,爬床之風泛濫起來,她又私下裏發威才剎住。現在,想到那倆原本該跟着言景行,卻又站在言如還是身邊的丫鬟,張氏就一陣心堵。「老太太,哼!真以為自己多高貴,老虔婆一個!若是她跟齊家老婆子一樣,窮的跟棍打過一樣,我才懶得奉承她!」
&太太慎言。」孔媽媽已經攔住這話頭,在這院子裏,老太太可不是她自己說的「瞎子聾子」而是手眼通天的。「依我看,太太目前把拔尖要強的心才收一收,生個哥兒出來是正經。到時候,莫說老爺,便是老太太也和軟,管它榮澤堂蓼藍汀,您不是想住哪裏住哪裏?這兩天老爺就跟太太親狎的很。我看着也喜歡。」
這話用來寬慰人極好。張氏臉上一紅,面上還是繃着,心裏已喜起來。
溶月院裏,言侯仍在指揮自己小兒子打拳,「曲肘擊心!」「攬雀尾!」「抱虎歸山!」他常年呆在軍營,本就有一身硬功夫,操練起小孩來也不含糊。尤其言仁行雖然不像言景行一樣,英姿早露,聰明到招人惦記,但非常勤勉,也肯下苦工。這讓言侯十分欣慰。現在太陽才不過剛掛在屋檐,父子兩個已經練了趟拳。每一個動作都追求標準到位,那是相當耗費體力。言仁行已經汗流浹背。
&小子。」言侯摸着鬍鬚,看着已經不像前幾天那樣,練完之後搖搖欲墜的次子。一邊有青衣丫鬟端水遞汗巾,一邊又有紅裙丫頭奉上茶水。言仁行揚起脖子咕咚一口吞了下去,幾乎把茶葉都咽下去。言侯大笑:「這樣是不痛快。拿水囊過來。」
看着兒子把溫水喝了飽,又澆了一臉,言侯頗為喜其豪爽:「去屋裏換衣裳,都汗濕了,現在還是初春,當心着涼。」
言仁行點頭謝過父親,又看看空空的茶盞,忽然問道:「父親,為何大哥總是不喝茶呢?」這段時間的指導訓練讓他對這位大家長更添敬重,卻不像剛歸家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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