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縣大約分走了滄州三分之一的面積,北接白溝河,南到濱州,呈現一個狹長的帶狀,擁有二百多里的海岸線,境內十分平坦開闊。在程顥看來,凡是平地都能耕種,平縣至少能開出300萬畝的田地,甚至能更多,只要農夫苦心耕種,足夠養家餬口。
而且農業興旺之後,就能給朝廷更多的田賦,充實國庫,這就是他心中的世外桃源,三代之治就是這樣來的,舍此之外,全都是胡來!
就像所有的士大夫一樣,他們頑固地認為只要是平地就能耕種,有了田就有了農民,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徵收田賦是最容易的方式,種地納糧,天經地義,無可挑剔。
只是程顥沒法說服王寧安,甚至說服不了六藝的學生。
呂惠卿懷着一顆叛逆之心,他的父親曾經做過太常博士,家族並不顯赫,勉強算是士人的尾巴,作為家中的長子,他迫切需要帶領着家族走向輝煌……
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呂惠卿不惜離開福建老家,千里迢迢,趕到了六藝學堂,為的就是沾上歐陽修的光,只要老先生願意提攜他,呂惠卿三個字立刻就能在士林閃閃發光,科場的前途暢通無阻……呂惠卿很清楚,他來六藝,要的是什麼。
只是他沒有想到,接觸了王寧安之後,他對這個小了幾歲的先生充滿了敬佩。王寧安教給他的東西,都是前所未有的,耳目一新。
比如,王寧安提倡知行合一,呂惠卿就奉為圭臬,身體力行,說到底,想要帶領家族輝煌,就要有真本事。
呂惠卿上一次的實踐沒什麼突出的表現,他只是耐心和別人學習,吸收各種經驗。
而這一次,呂惠卿要成為當仁不讓的主角!
「平縣有數百萬畝的平地不假,可是這些田地當中,有七成都是鹽鹼地,黃河水患肆虐,還沒有得到治理,多數田地只能種高粱,甚至有些連高粱都種不了,需要種蘆葦。除此之外,沿海的灘涂要開闢成鹽場,還有撥出百萬畝的土地,充作馬場,如果沒有戰馬,就談不上對付遼國鐵騎。」
顯然呂惠卿下了苦功夫,把平縣的情況摸得很清楚,所謂男耕女織,發展農業,根本就是一句笑談。
「指着土裏刨食,這幾十萬人只能餓死了,所以蘇兄說以商立縣,是真知灼見,只是在下覺得還不夠!光是轉運南北的貨物,固然能賺錢。可是一旦局勢有變,比如和遼國的商路斷絕,平縣就要面臨危機。所以,我認為除了從事貿易之外,還要有足夠強大的產業,平縣要成為商的中心!」
呂惠卿大聲說道,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彩。
王寧安知道史書上說這丫的人不怎麼樣,不過他也清楚,自從王安石變法之後,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新舊兩派,你方唱罷我登場,幾次反覆傾軋,交替柄國,新黨上來就大肆詆毀舊黨,而舊黨的那幫人掌權,也什麼都幹得出來。
那幾十年的糾葛,絕對不是很多人認為的那樣,是君子和小人之爭,其實說白了,就是麵粉的和煤球的打架,弄得黑白不分,大哥別笑話二哥,反正都是一路貨色……
當然,拋開了人不講,呂惠卿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工和商,就是平縣的兩條大腿,缺一不可,呂惠卿算是摸准了王寧安的脈。
「說得好,城中的二十萬人,如果沒有產業支撐,他們就是最大的負擔,可是找到了產業,他們就是創造財富的源泉。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給每一個人,找到合適的職位,讓大家有掙飯吃的活路。要吸引南北的商人匯聚過來,還要把咱們的商到各地,工商兩條腿走路,才能走得穩,走得快!」
王寧安的話,等於是最後定了調子,贏得了學生們的贊同好,程顥除外。
……
古代的商業中心,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各地的拳頭產,也是花了很長時間,逐漸摸索出來的,比如江南的絲綢,福建的茶葉,江西的瓷器,四川的蜀錦,濱州的鐵器,保定的驢肉火燒……
顯然平縣沒有幾百年的功夫,去一點點積澱,朝廷的賑災糧已經減半,春耕的種子種了下去,等到秋收,朝廷就不會再管平縣。
呂惠卿估算的不錯,如果不能快點讓工商興旺起來,光憑着田地的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