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當第一縷陽光斜斜地射入城門樓之際,被亮光晃着了的秋山艱難地睜開了眼,茫然地打量了下初升的太陽,伸手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當即便落下了一大堆褐色的凝血碎末,秋山自不免為之一愣,再次伸手摸了摸臉頰,這才發現自個兒滿頭滿臉都是褐色的血塊,一不小心觸及到額頭上的傷口處,疼痛襲擊,秋山不由地便****了一聲。
「大人,您……」
秋山的呻吟聲一起,正在城碟前哨望的一名戈什哈立馬便驚動了,忙不迭地迴轉過身去,這一見秋山已是睜開了眼,趕忙一個健步湊到了秋山的身前,滿是擔憂地呼喚了一聲。
「我沒事,扶我起來。」
秋山虛弱地擺了擺手,低聲地吩咐道。
「喳!」
一聽秋山如此吩咐,那名戈什哈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彎腰扶住了秋山的胳膊,一用力,已是將秋山扶持了起來,小心侍候着,將秋山扶到了城碟前。
城下擠擠挨挨地全是屍體,雙方將士的屍身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其景當真有若人間地獄一般,足可見戰事已是激烈到了何等程度自清軍城外陣地失守之後,倭軍並未給清軍留下絲毫喘息的餘地,緊接着便發動了兇悍至極的沖城戰,哪怕被清軍的槍林彈雨擊殺了無數,可攻勢卻始終就不曾停止過,一撥接着一撥的兇猛衝擊一直持續到了下半夜,方才算是消停了下去,激戰到這般田地,倭軍固然是傷亡慘重,一天的戰事下來,就足足有近五千人倒在了城下,可清軍的傷亡同樣不小,而今城頭上還能作戰的士兵只剩下了七百不到。
「嗯……」
望着城下那都已是堆到了近半城高的屍體堆,秋山的眼角不禁便有些濕潤了起來,這才第二天而已,守城的兩千三百餘將士就只剩下了六百七十餘,饒是秋山也算是軍中老將了,參加過兩次征伐葛爾丹之戰,卻還真就不曾遭遇過似此番這等血腥的苦戰,一想起還得堅守半天,秋山的心自不免沉得厲害。
「大人快看,倭狗子又出動了!」
秋山正自感慨萬千間,一旁侍候着的戈什哈卻是眼尖,一瞧見遠處倭軍營地里旌旗招展,當即便驚呼了起來。
「快,吹號,準備戰鬥!」
聽得那名戈什哈之言,秋山猛然抬起了頭來,朝着遠處的倭軍營地一看,原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便更陰沉了幾分,自不敢大意了去,這便一跺腳,高聲嘶吼了一嗓子。
「嗚,嗚嗚,嗚嗚嗚……」
秋山的命令一下,自有傳令兵可着勁地吹響了號角,悽厲的聲響中,數百名疲憊無比的將士們紛紛從血泊里站了起來,飛快地檢查了下手中的槍支,衝上了戰位,靜靜地等待着倭軍的再次強攻。
「報,大帥有急令!」
就在清軍的戰鬥準備方才剛展開之際,就見一名渾身大汗淋漓的士兵從樓道口沖了出來,疾步搶到了秋山的身後,緊趕着一躬身,將一封信函遞到了已聞聲轉過來的秋山面前。
「哦?」
一聽是老十三的急令,秋山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着伸手接過了信函,撕開封口,從內里取出了張密信,飛快地掃了一眼,臉上已是露出了釋然的神色,但並未多言,僅僅只是側頭朝着跟在身邊的戈什哈紛紛了一句道:「去,將塔山叫來。」
「喳!」
秋山這麼一下令,那名戈什哈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着應了一聲,順着城牆向北跑了去,不多會,便已是陪着滿身是褐色血跡的塔山又轉了回來。
「末將參見秋將軍!」
一連兩天的苦戰下來,饒是塔山身強力壯,到了此時,也已是筋疲力竭了的,雙眼裏血絲密佈,雙頰微凹,顯見已是到了強弩之末,只是精神卻尚可,並不曾有甚懈怠之情緒,這一見到秋山的面,緊趕着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大帥有令,爾即刻率本部兵馬趕到嵐山山口,就地設防,以阻敵軍。」
秋山並未有甚寒暄之言,直截了當地便下了命。
「這……,秋將軍,末將若走,這宇治城……」
倭軍攻城在即,顯見接下來必是一場死戰,若是旁人,能得脫此苦厄,只怕高興都來不及,可塔山倒好,不單不喜,反倒是遲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