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遼宋佛門,這些年都是劫數連連。
遼國不消說了,如今的修行傳承已經斷絕得差不多。
宋境之內,能稱得上是佛門真傳的也就是五台山文殊院一支。
當年幾多梵僧西來,在五台山上開窟建寺,持咒誦經,以五台山形擬化文殊菩薩清涼山道場真意。所謂「文殊五台、峨眉普賢、觀音普陀、地藏九華」這佛宗四大山門之中,唯有五台山才是被佛門真正鑿建而成的地上佛國一屬。
而如今執掌五台山文殊院一脈的智真長老,雖然不顯山不露水,常常被佛門中人看輕許多。然而當年魏野南來,設宴五台山下,這位佛門大德卻是特地破例下山,專程與某個怎麼看都像是來踢館的仙術士一晤。
更不要說,這位智真長老一早就道破天機,預知災劫,堅決不肯來趟魏野的渾水。
只這份眼界,就高出許多佛門中人一大截來,怎麼說也該是能與鮑方祖這般前輩地仙相提並論的角色。
文殊院中,滿堂禪和子端坐禪床,似乎都已入定境。禪堂上首,智真長老端坐禪椅之上,雙目神光湛然,正望向北天方向。
片刻後,智真長老忽地從袖中取出一軸經卷,望空便拋:「當年靈鷲會上,釋迦老子只拈花一笑,不曾文弄墨,留爾這文字障何用?」
經卷脫手,落地無蹤,然而五台山外卻有陣陣雲嵐捲動,徘徊山岩,纏繞雪峰,仿佛是有誰展開了一部長卷。
長卷之上,一個個古拙字跡次第浮現,似是有人持握着無形紙筆,緩緩地在白雲上抄着佛經:
「時有菩薩、辟支、羅漢,不與眾會,三乘入山,安住法喜,福德之地,恬怕自守。」
這是佛門代代相傳的佛陀預言,描述的是佛門進入末法時代的情形。在預言中,末法時代的佛門戒律鬆弛廢毀,教理湮滅不聞,更有天魔眷屬執掌佛門,不論是修行菩薩道還是聲聞乘的佛門修者,都只能潛藏山中苟延殘喘,而再無機會宣揚佛法。
但是此刻這段預言浮現雲嵐長卷之上,反倒透出另外一股意味。
這分明就是佛門五台山一脈對世間做出的最後宣告:「天地大劫也好,外域入侵也罷,都和五台山一脈再無關聯,文殊一脈封山閉洞,再不入人間。」
然而雲嵐長卷才出,北天花雨感應到這股純淨佛息,卻是自然而然依附上來,片片香華附着在雲嵐長卷之上,遮蔽長卷上的字跡,仿佛痴纏不去,卻讓人看着有股死皮賴臉的味道。
除了這漫天香華,更有道門氣息帶着兩道意念遙遙關注而來,那是鮑方祖借着魏野以天刑雷劫搭起的架子勾連千里,一道看起了熱鬧。
五台山文殊院作為此界佛門第一等的宗門,其表態也是很重要的。
從那個架起虛假佛國的域外邪神,到此刻莫名震動天關地鎖的佛門大願,處處都見着佛門氣息、佛門法度,光這一條,就得讓鮑方祖與魏野多出一分警惕。
佛門法理內核極其封閉,雖然號稱「千萬法門皆是一佛乘」,但佛門之法在於何處?在於「諸法無常」,在於「涅槃寂靜」,在這個前提下,佛門中人對待世間的心態便很可議了。
小乘聲聞道對待世間的方式是「視三界為火宅」,大乘菩提道對待世間則是「以欲勾牽眾生入佛智」,要麼是表情生硬地斷緣出離,要麼是身段柔軟到幾無立場和底線。
若是小乘路數還好,當年釋迦牟尼面對釋迦一族滅國之禍,也不過坐看而已,絕不沾染因果。
但若是大乘一脈、特別是如今根本沒有大神通坐鎮的大乘一脈行事風格……只要有「轉輪聖王」肯護持佛法,這些禿驢才不管旁的事情。說不得送出幾位二地、三地的小菩薩給那些域外邪神當雙修明妃,還能給宣傳成「菩薩以悲心布施肉身,調伏邪神為護法」,好生地自我感動一番。
且不論未來大勢將會受到多少影響,光這份噁心勁,就有點「噁心他媽給噁心開門」的意思。
如今五台山文殊院一脈宣稱要封山隱遁,其實也算是為天下佛門各宗遺脈做了一個良好的表率。
能走就走,不要再添麻煩!
但是那天華香雨中暗含的佛門願力,卻是另外一個意思。
花雨遮蔽雲嵐長卷上的字跡,分明就是想
第931章 白雪紛紛化赤霜(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