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萬貫暗器一絕,力氣卻真是不忍直視,撼不動五花大綁的郭判倒也算了,連不怎麼健碩的春謹然都拖不動,磨蹭半天,三個人連破廟的門檻都沒出去,也是着實心酸。
「別白費氣力了,」春謹然再看不下去,好心相勸,「就憑你,再來個三天三夜也沒法拿我們去交差。既然如此,又知我們並非兇手,何不放我們一條生路?」
「你以為我們萬貫樓是浪得虛名的?」祁萬貫瞥他一眼,然後把手指放到口中就是一記響亮的口哨!
哨聲未落,破廟門口已齊刷刷多出四個壯漢,清一色夜行衣,黑布蒙面,腰挎大刀,對着祁萬貫齊齊抱拳,異口同聲:「大哥!」
端正的態度沒能博得祁樓主歡心:「為何非要等到我呼喚,就不能主動現身?!」
四人面面相覷,猶豫再三,帶頭的艱難發話:「是大哥你說的,只要你出馬,萬無一失,讓我們不要添亂,在暗處默默看着就好。」
祁萬貫:「那你們沒看見大哥遇到些許阻礙嗎!」
四黑衣人:「我們相信大哥!」
祁萬貫:「……」
春謹然看向郭判,後者也是一臉鬱悶。萬貫樓至今仍未在江湖上闖出太大名氣,和樓主絕對有着莫大的關係!而被這樣的樓主活捉的自己,簡直無顏面對祖宗牌位!
「廢話少說,」祁萬貫有些惱,拇指一點身後的兩個「肉粽」,命令道,「抬人!」
下個瞬間,春謹然和郭判便被黑衣大漢們打橫抬起,丟進了廟外的馬車裏。
車廂很大,容納六人綽綽有餘,但這會兒除了春謹然和郭判,只剩下一個人,一個春謹然即使被繩索綁着也想上去蹬兩腳的「故人」。
春謹然終於明白了祁萬貫說的那句「我幫你把人留住了」。
「看來命中注定咱倆分不開。」春謹然七扭八歪地費了半天勁,蹭到「故人」身邊,笑得幸災樂禍。
裴宵衣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仿佛連看他一眼都覺多餘。
春謹然討了個沒趣,但又不想就此放棄,乾脆將一直困擾着他的疑問直接拋出:「既然要跑,為何不在客棧便與我分道揚鑣,非要糾纏三日?」
裴宵衣總算看向他,嘴角微揚,似嘲笑他的天真,又似輕蔑他的愚蠢:「如果當時便分道揚鑣,被追的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我,你的輕功又不俗,我脫身的機會實在不大。」
春謹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可對方一字一句,圓潤清晰,由不得他不信。原來從始至終對方都只想着怎麼脫身,只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必須要等到他這個「誘餌」內里耗盡,再跑不動,才能把他丟給追兵。郭判再勇猛,也不可能這邊抓着一個,那邊再去另一個,於是這人便有了充分的時間,化作一滴水,融進江湖,消失得無影無蹤。
春謹然並非不諳世事,雖遠離江湖紛爭,總也聽過見過一些事情,遇過見過一些惡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尋常人家尚有兄弟鬩牆,何況錯綜複雜的江湖。但他真的沒有見過眼前人這樣的,壞得坦然,惡得自在,更可怕的是對方還一視同仁。春謹然相信,如果此刻二人位置對調,換他落跑,設計對方耗盡內力被擒,對方絕不會怨恨他,只會責怪自己的愚蠢。
「看來你們真的不是同黨。」郭判聽了半晌,終於理出頭緒,想明了原委,遂勸春謹然,「你一個『大師兄』把他拖下水,他設計將你丟與破廟,一報還一報,你不算冤。」
春謹然苦笑一下,不再多說。
他承認自己那句「大師兄」是故意的,帶着點報復心,可從始至終,他想的都是怎樣才能兩個人一起逃脫,從沒想過要丟下對方,更別說拿對方去換自己的脫身。
但眼下,實在沒什麼解釋的必要了。
春謹然說不上自己這會兒是什麼心情,唯一能肯定的是哪怕現在對方願意告訴他姓甚名誰,他也不想聽了。
這個人不能做朋友。
最好,連相識都不要。
……
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震得人渾身散架一樣的疼,春謹然從夢中驚醒,再難入睡,索性掙扎着爬起來,靠着車壁坐下。
一旁的郭判睡得踏實,鼾聲如雷,直叫人羨慕。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