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來南平縣城的時候,蘇澤還是四月初和林顯揚一起來交的械鬥罰銀。
今天是四月十五日,也就是和海瑞約定的月中去縣學讀書的日子。
上次蘇澤用一篇《岳陽樓記》打消了海瑞辭職的念頭後,他立刻開始了改革南平縣學。
南平縣內一共有二官一私三座學校,延平書院是私學,但是出的舉人最多,在整個福建都名聲赫赫,外縣的讀書人都會去延平書院求學,山長陳默群也算是福建知名的大儒,此君雖然沒有做官,但也是進士及第,據說和當今內閣次輔徐閣老是同年。
延平府在南平城外西山之麓,府學的經費比縣學充足,又是面向全府讀書人,這些年也陸續有五人中舉,也算是學風昌盛。
只有這南平縣學,有錢的讀書人都去了延平書院,家境一般的都想辦法去府學讀書。在海瑞來之前大部分廩生甚至都不來讀書,只是掛名領空餉。
等到了海瑞整頓縣學,這些廩生也怕自己通過不了清考,被海瑞褫奪生員資格,紛紛主動離開縣學。
海瑞用空出來廩生的費用,又加上自己的俸祿,終於搞出了一個面向本地寒門子弟的縣試培訓班。
每月的一日、二日,十五日、十六日來縣學讀書答疑,縣學承擔筆墨費用和提供住宿餐食,也給這些寒門讀書人一個交流讀書經驗的地方。
海瑞捐出了自己的全部俸祿,他這個不入品的教諭本身就俸祿微薄,要不是海瑞的母親和妻子沒跟他來赴任,還留在海南老家種田,海瑞這麼做都養不了家。
又為了補貼縣學,海瑞還在縣學後開墾了三畝荒田,堂堂一縣的教諭竟然在自己種糧食,成了最近南平縣最大的新聞。
延平書院的山長陳默群就對此頗有微詞,認為海瑞有辱讀書人的斯文。
不過海瑞根本不在乎外界的評價,依然我行我素的一邊種田一邊授課。
周秀才這種留在縣學的生員很快發現,這位海教諭上課確實認真負責。
前幾任教諭,都將這個職位當做踏板,只是蜻蜓點水過一下,就運作到別處當官了。
他們根本無心縣學的教學,有一任教諭甚至從沒有給縣學生講過課。
海瑞雖然只是舉人,但是指導這群秀才已經足夠了,這些日子下來周秀才也覺得自己大有長進,對即將到來的清考也不發怵了。
只不過南平縣城的寒門讀書人,都對海瑞這個培訓班持觀望態度。
海瑞不肯跪迎新知府的事情已經在縣城內傳開,一些讀書人害怕知府記恨海瑞,連累到自己。
畢竟師生關係還是很緊密的,上了海瑞的課就算是他的學生,要是被知府遷怒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另外延平書院本身也有勤工儉學項目,本地有才望的,但是沒錢讀南平書院的寒門子弟,也可以免學費特招入學,入學之後還能給書院做工來賺錢養活自己。
所以這半個月來,包括蘇澤在內海瑞只招到了四個願意來讀書的寒門子弟。
對於這個結果,海瑞倒是也不氣餒。
蘇澤有長寧衛軍衛的路引,又有縣學開具的文書,進城的時候倒是沒被守城的稅丁盤剝。
縣學下午報道,這會兒還沒過正午,蘇澤先來到了上次買糖的那家糖鋪。
身材矮小的老闆依然拿着竹條,驅趕着圍繞着糖塊飛舞的蟲子。
看到蘇澤進門,老闆放下手中的竹條,熱情的迎接上來。
「這位小相公,上次買的糖怎麼樣?小店童叟無欺,是正宗的閩廣黑糖。」
沒想到過去半個月,這店家還記得蘇澤。
蘇澤說道:「正宗正宗,不知道店家貴姓。」
「免貴姓阮,小相公還是來買糖的嘛?」
蘇澤微微一笑說道:「非也,阮掌柜的,我是來賣糖的。」
「賣糖?」
掌柜的眯着眼睛看着蘇澤,只看到蘇澤解開隨身的包袱,打開包袱露出他剛剛製作的白糖。
「糖霜!」
掌柜的連忙上前,但是看到蘇澤的白糖後搖頭說道:「這不是糖霜,原來是冰糖研磨碎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