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母子晝行夜止,風餐露宿,艱辛坎坷,一路跋涉,終於到達了心目中的聖地——廣州。
南海郡治廣州,是嶺南最繁華的大都市,商旅往來,名流雲集。中國的絲綢、瓷器,從這裏漂洋過海,散佈到南海諸國;海外的香料、珍寶,也由這裏輸入內地。不僅如此,當年,達摩大師從遙遠的印度泛海來華,就是從這裏踏上了中華大地,播撒下禪的種子。
五羊化現,白雲山下無雙地;人文薈萃,珠江岸邊第一城。
惠能母子入城之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不夜城的廣州,進入了另一種繁華。珠江之上,暮煙繚繞,夕照迷離,細紋如鱗,微波泛金。江面上飄遊着一艘艘樓船、畫舫、花艇,小舟魚貫,載來多情公子;桂棹輕搖,送去妖嬈嬌娘。江風微熏,送來笙簫絲竹交奏,時輕時重,若有若無,絲絲縷縷,飄飄渺渺,宛若仙樂飄墜凡間;月色初上,引得舟船華燈齊明,流光溢彩,麗影婀娜,朦朦朧朧,恍恍惚惚,猶如身在天宮兩岸樓台錯落,千條柳絲掩映,家家張燈結綵,戶戶歡聲笑語。
猜拳行令,豪氣沖天,醉中男子——人人都是天下第一好漢;鶯歌燕語,呢呢喃喃,女子情話——世上最動聽的謊言小慧能東張西望,目光迷濛,愣愣怔怔,似乎一雙眼睛都不夠用。一輛馬車迅疾奔馳,直衝惠能而來
李氏急忙將慧能拉到路邊,馬車帶來的疾風,掀起了他的衣襟。李氏魂飛膽寒,渾身亂顫,又氣又怒,不由得打了惠能一巴掌,教訓他說:「看什麼看,那些地方,有什麼好看的!你的魂兒呢?被那些妖精勾走啦?」當張柬之一口氣背誦道:李氏急忙將惠能拉到路邊,渾身亂顫,又氣又怒,不由得打了惠能一巴掌,教訓他說:「看什麼看,那些地方,有什麼好看的!你的魂兒呢?被那些妖精勾走啦?」時,釋如高高舉右手,示意叫停。
張柬之望着釋如,右手輕捋着下巴的長須,「大師可有高見?」
釋如的眼神與張柬之的目光相碰,露出高深莫測之神光。「高見不敢當。恕貧僧陋聞,施主剛才背誦之書?」
張柬之未待釋如再往下說,已知其意,「貧道前幾天剛巧陪同友人慕名到六祖惠能故居夏盧村參拜六祖,在六祖殿堂請了這本記述生平的《傳奇》,忍不住打開看了一遍,增長了不少見識。」
釋如追問:「本書施主可隨身攜帶?貧僧很想拜讀拜讀。」
「難得大師有此雅興,君子有成人之美,貧道權當見之禮,贈你一本。」張柬之大度地從背袋裏拿出一本藍皮線裝書,遞給釋如。
釋如接過書來一看,只見封面那六個行楷字體的大字「六祖惠能傳奇」映入眼帘,左下角四個筆力遒勁,字跡工整的開頭小字:「明一居士」
釋如看後,竟一時無言以對。但口中喃喃自語:佛經的語言是古書面語不是口頭語,這兩者之間能交流嗎?
張柬之洞察其心扉,「現在不太可能,當時更不可能。因為在大唐,不同地區的人讀書時,你是聽不懂的。六祖自己就承認『惠能生在邊方,語音不正』。而且漢語的說和寫從一開始就是截然分開的。你可以說印度話,我說中原話,誰也聽不懂,念出字來,一個說東,一個說西,還是不懂。可一寫出漢字來,就明白了,唐人也是如此。」
張柬之舉例來說,首先,當朝最大最全的《韻書》,用反切來注音。如果認定每個聲母和每個韻母都各用一個固定的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來拼切,那麼,一個語音系統只要上下切字各四五十個就夠了。可《韻書》用了四百多個上字(聲母)和一千二百多個下字(韻母)。這說明當時的文字讀法極為繁亂,各地區互不統一。特別是嶺南的粵閩話,很多人都聽不明白。更何況六祖的語言屬於粵壯侗語族,跟古代民間傳說歌手劉三姐應該能溝通;
其次,佛經有時候很繞口。適合於看念,更聽。試讀龍樹菩薩的《觀三相品第七》中的一段兒:
生生之所生,生於彼本生。本生之所生,還生於生生。
若謂是生生,能生於本生。生生從本生,何能生本生?
若謂是本生,能生於生生。本生從彼生,何能生生生?
若生生生時,能生於本生。生生尚未有,何能生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