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決意要避開鳳嵩川的耳目腳底抹油。
既然要分道揚鑣,自是越早越好。
只是她剛在大庭廣眾之下諷刺了鳳嵩川,此時縣衙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着她。
文笙不動聲色,安然高臥。
眾人在明河休整了兩天,臘月二十九一大早起程,繼續趕往大興。
這兩天鳳嵩川新得了美人兒,有孟蓁晝夜陪伴,足不出戶,好似忘了和文笙之間的恩怨。
走的時候鳳嵩川叫明河縣衙的人幫他備了幾輛馬車,他帶着孟蓁上了打頭的那一輛,費文友幾個也都跟着改乘馬車。
安排到文笙這裏,麻煩來了,鳳嵩川吊着白眼看了看她,冷哼了一聲,當着眾人的面道:「顧大才女不是想進玄音閣學習音律嗎?那說起來首陽先生要算是你師祖一級的前輩,你與他扶靈,一不戴孝,二不步行,這成什麼體統?別說本大人沒有提醒你,你若是繼續這麼目無尊長不懂禮數,到了京里別說玄音閣不會收你,任何一個樂師都不會拿正眼瞧你。」
說完了這番話,他衝着兵馬衛的軍官們斥道:「看着她扶棺步行,不許掉隊。」
隊伍中原本有扶棺步行的,全都是最低層的大兵,身體強健,受過很多訓練,一天路走下來並不覺着特別辛苦。
文笙卻不行,她在幾個月之前還是個見風就倒的病弱小姑娘,這段時間事情又多,雖然已經十分注意調理,比起她上一世來還有不小的差距,要跟着當兵的長途跋涉,遭罪不說,不用太久,只要四五天折騰下來身體非累垮了不可。
不過出乎鳳嵩川和費文友等人的預料,文笙一句話也沒有反駁,更沒有服軟求饒,她沉默地照做了。
不就是走路嗎,有首陽先生的棺木在車上,害怕顛簸,本來也不能走得太快。文笙自忖咬牙堅持一下還跟得上,她不怕吃苦,身體吃苦頭遠遠不及精神上受到壓迫叫她無法忍受。
開始數里還好,文笙只是覺着兩腿酸疼,呼吸不暢,腳步越來越沉重,她竭力調節着步履,試圖跟上旁邊兵士的節奏,思緒飄飛出去,暗忖腳下這「叭」的一聲,到有點兒像是角音,角音屬木,最是傷悲,那「嗒」的一下,像是羽音,羽音屬水,平和純淨,她現在滿耳都是「叭嗒」「叭嗒」之聲,像是有許多人在刻意彈奏,十分有趣。
文笙這般苦中作樂,手指微微動了動,悵然嘆了口氣,她雖然長了一雙好耳朵,可惜只會聽聽,前世錯過了學習的機會,而今想學了卻只能紙上談兵。
堅持到了下午,文笙腳下已經有些踉蹌,汗水早打濕了她的鬢髮,厚重的裏衣黏在身上好不難受,一呼一吸間火辣辣的,最難捱的是每一步邁出去腳底下都針扎樣得疼。
腳底肯定已經磨出了血泡。
這一天的路途格外漫長。
一直走到天黑得看不到路,需要點亮火把,所有人都飢腸轆轆了,鳳嵩川才下令就地休息,埋鍋造飯。
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靠店,夜裏只能扎帳篷。
夜闌人靜,文笙避着眾人打水洗了腳,用繡花針將那些泡一一挑破,擠出了裏面的血水,又穿上兩層厚厚的棉襪,受條件所限,她沒辦法做得更多。
第二日照舊早早起程,文笙腳下雖然稍有蹣跚,卻始終跟在棺槨旁邊沒有掉隊,更沒有哼過一聲苦。
鳳嵩川半躺在車裏,溫香軟玉抱滿懷,開始還得意洋洋地看好戲,見文笙這樣,不知哪來的一股躁意,目光漸漸陰沉下來。
孟蓁依偎着他,好似柔弱無骨,以纖纖玉指捻起一塊點心,送至鳳嵩川嘴邊,見他這樣,不禁慾言又止:「大人,蓁兒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鳳嵩川哼了一聲:「你說就是。」
「奴婢怎麼覺着,大人叫那人跟着隊伍步行,反到成全了她的好名聲。」
鳳嵩川也正是回過味來,才覺着心裏不舒服。
好像每一次他特意刁難那顧文笙,最後丟了面子的人都是自己,那臭娘們兒不知道畏懼,反把自己當成了跳樑小丑,她這麼一直硬撐着不低頭,隨隊那些當兵的看在眼裏,只會因此更加看扁了自己。
這該死的小賤人,早晚有你跪下來舔本大人靴子的時候,到時候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我要叫天下